黎雪的面色顿时失去了血色,面颊上的胭脂也掩盖不了她的苍白。她把女儿抱到腿上温柔地安慰着,以此来遮掩尴尬的神情。
“姐,这几年,你过得好吗?”
这是他们在相逢20分钟后,黎远第一次喊她姐姐,不是因为他原谅了她的所作所为,而是替她感到惋惜和不值。在自己最好的年华背叛丈夫和亲人,为一个粗鄙的中年暴发户怀孕生子,五年过去了,却还是他众多情人中的一个,这怎能不令人唏嘘。
“我……挺好的。”黎雪的笑容发窘,她知道弟弟想从她口中听到什么,不过路是她自己选的,回头的阶梯早已不复存在,无论多苦涩艰难,她都必须走下去。
29岁的她依然美丽,却已经不见曾经的光彩。她的眼中早已失去了足以震慑人心的神采,留下的只有和淡淡的细纹交相辉映的疲惫和无奈。
黎远没有深究,换了个话题说:“你就不想知道林哥这几年过得怎么样么?”
让他感到惊讶的是,从黎雪出现到现在,她完全没有要提起林家的意思,就好像她从未当过林家妇一样,这让黎远无法再忍耐下去,他只想亲口问问黎雪,对于当年的事,她是否曾有过悔意。
“哦……他、他怎么样了?”无论什么时候,林清越这三个字都足够让黎雪感到羞愧,她低垂下眼帘,没有勇气面对弟弟的质问,但实际上,如果不是黎远这么直白地把问题摆到了眼前的话,她真的不想再提起和林家有关的所有事。
黎雪敷衍的态度让黎远改变了态度,微微提高了音量说:“就在你一走了之后,林叔因为这件事情突发心脏病,还好手术十分成功才没有出事。林婶每天都对着你们的结婚照以泪洗面,至于林哥……”黎远顿了顿,抬起头怒视着姐姐,“你应该亲眼去看看,这五年他过的都是什么日子!”
“小远,别说了……别说了……”黎雪被弟弟的一声声质问逼得无处可躲,她用双手捂住了脸,隔绝了黎远愤怒的眼神,但这并不足以让她逃过良心的谴责,她并不是心狠的人,只是在面对家庭和金钱的选择时,湮没了良知选择了后者。
一想起对她千依百顺的丈夫,她曾经心痛也曾后悔过。不过很快她就沉醉在了金钱所带来的奢华与虚荣中,那个带着眼镜的斯文男人的想象渐渐淡出了她的记忆。
她的肩膀微微抽动着,发出了十分微弱的抽泣声。看见她这个样子,黎远也不好再说什么了,他相信黎雪曾经后悔过自己的所作所为,可那又能怎样呢?木已成舟,往事不可追,面对物是人非,除了一声叹息又能如何?
看到了母亲的哭泣和黎远的咄咄逼人,一旁的靓靓拿起勺子就冲黎远扔过去,骂道:“你这个乡下人,居然敢欺负我妈妈,我叫爸爸打你,他很厉害的,有好多手下,会打死你的!”
黎雪把张牙舞爪的女儿搂在怀里,默默擦拭着眼角的泪。黎远有些不忍,他相信时间已经替林哥报了仇,让黎雪明白了当年的决定有多么愚蠢。看她的样子就知道这几年过得不太好,那种被岁月磨平了棱角的沧桑是再多的精贵收拾和华美衣裳都掩饰不了的。
“你这次回来,打算哪天走?”
等到黎雪停止了抽泣平静下来的时候,黎远继续问道。
“后天。”
“这么快?”黎远感到十分惊讶,按照贺时琛的说法,她应该在a市呆了有一阵子了,怎么突然就要离开了?
这时,黎雪两侧的发绺垂了下来,遮住了半边脸,让黎远看不清楚她脸上的表情。而黎雪也没有把头发挽到耳后,而是就这样任由它们挡住视线。她这个动作让黎远感到有些意外,记忆中,黎雪一直是一个要求细节完美的女人,她喜欢把所有的头发都拢到后面,让人们看清她精致绝美的五官。
“我和靓靓现在在南方生活,这次回a市是来办点事情的。”她的声音突然低沉了下来,说完后,拿起咖啡抿了一口。
“哦……”黎远猜测她所说的事应该与周建龙有关,因此就没什么心思再打听了。
五年后的重逢,没有意想中的剑拔弩张,更没有久别相遇的喜极而泣,除了靓靓时不时闹出一些小动静之外,寡淡得就像黎远手中的那杯清水。
自认为很会聊天的黎远居然找不到任何一个话题来让气氛变得活跃起来,因为他们的记忆是重叠的,无论提到什么都存在着林清越的身影,而他会让黎雪的劣迹无所遁形。
“小远,我知道我对不起你,更对不起清越和林叔林婶,不过事情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我也受了报应了,你能不能多少原谅我一点?”黎雪的话中带着恳求的语气,在黎远听来却少了几份诚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