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 别用手!我那水管了。我爸爸说了,同性恋都有病, 万一传染艾滋怎么办?”
12月份, 刚入三九, 最是冷得刺骨的时候。冰凉的水顺着头顶浇下来,瞬间就能把人冻得懵住。
将近冰点的水沿着脖领流进衣服, 皮肤都被冻成了红色。纤细的少年挣扎了两下, 很快就又被一扫把打在头上。
这次,他终于没有了反抗的力气,蜷缩在地上, 把自己抱成一团,瑟瑟发抖。
直到很久,他几乎连发抖的力气都没有了,那些人才慢慢离开。
偌大的水房里, 只有他在墙角,满身是水, 还有混着水之后变得泥泞的尘土,比垃圾还要肮脏。
这是少年时候的原身。
他并没有什么罪大恶极的错误, 只是因为他喜欢男人。
如果说,陈昭一直寄人篱下从未得到想要的人的肯定,那么原身最大的悲哀就是从未被人喜欢过。
一样是单亲,可原身的母亲对他厌恶至极,甚至非打即骂。最后成立新的家庭之后,直接就抛弃了他。
可偏偏她对后来的儿女都疼爱至极,只有原身,甚至连一口饱饭都不愿意给他吃,就因为原身的长相,和她的前夫有三分相似。
可大人们爱情的失败并不是孩子的错,然而如此简单的道理从来都没有人对原身说过。
“有爹生,没爹养!”
“司炀是坏孩子,你爸爸妈妈都不要你啦!”
“咱们别和司炀玩,你看他连新衣服都没有,那天还偷看我吃冰淇淋流口水。”
这些话,从小到大一直充斥在原身的耳边。与之相伴的,就是孤独和从不被爱的绝望。
谁也不知道,他躲在角落里盯着女孩手里的冰淇淋流口水,不是因为在乎那一点点的甜,只是因为他羡慕女孩身边牵着她的手满脸宠溺的父亲。
而他的父亲,从出生起就再也没有见过了。甚至连一张照片都没有。
孤独长大的孩子,要么长出尖牙,变成一匹杀红眼的小狼崽子守护自己。要么就像陈昭那样,早早学会用虚伪的笑脸掩藏空虚的内心,获得周围的善意。
但更多的,是原身这样,就像阴暗角落里的一株草,瘦弱又惶恐,甚至连未来都不敢期待。
或许是小时候对母亲的恐惧和对父亲的期盼,原身渐渐发现自己和周围人的性向不同。很多时候,他甚至渴望自己能像女孩子那样,被喜欢的男孩死死的拥抱在怀里。
至于他第一次暗恋的对象,就是学校里的校医。原因单纯而天真。因为发烧时,那位腾老师主动递给他的退烧药。
原身不敢奢望什么,甚至连表示都不敢,只是把青涩的心情写在日记里。他怕给别人惹麻烦,也怕自己被当成变态。
可即便如此,单纯的初恋在这一天还是碎掉了。
日记被贴在公告板上的时候,他清楚地看到老师看着他时带着恶心的厌恶眼神。
后面就是永无休止的校园暴力。身体上的、心理上的,直到那一天,水房里的恶意欺凌,终于将最后一根线扯断了。
他不知道哭了多久,眼睛都已经看不清楚了。只记得自己拿出一把锋利的铅笔刀,对着手腕胡乱的滑下去。
血流出来的瞬间,疼痛却显得十分麻木。
毕竟心脏和尊严都已经被碾碎,疼还能算得了什么呢?
而原身记忆里的陈昭就是这时候出现。
“清醒点!我送你去医院。”
“别睡,睁开眼。”
“医生呢?快来看看这小孩!”
原身当时失血过多已经濒临昏迷,但是抱着他的怀抱太暖了,烫得他几乎想要发抖。
“别碰我,我……我脏……”面前雪白的校服外套晃得他几乎睁不开眼,可刚一开口,嗓子就哑成了一片。
然而抱着他的人在愣了一秒后,却拿出手绢把他的脸仔细擦了一遍。
“别瞎说,都擦干净的。”
“……”这一句话就像是一束光,美好得让原身不敢相信。
可救他的人却再次拍了拍他的头,“挺好看的小孩怎么想不开?”
原身沉默了一会,“我……我是同性恋。你快走吧,别连累你……我有钱交医药费。”
这个人,太好了,声音也好听,怀抱也温暖,笑容也好看。
他不能连累他。
可那个人却揉了揉他的头发,“同性恋算什么大事儿。以后见的人多了,你就知道这都是司空见惯的。”
“早点睡吧!医药费我交完了。”
说完那人帮着原身盖好被子就走了。
原身出院那天,特意去前台问了一下。知道送他来的的确穿着三中校服,姓陈。
“是老师还是学生啊?”护士也忘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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