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三笑倏地闭了嘴,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脸色顿变,然而阴霾只在脸上闪了不到一秒钟,他又变回了那个笑眯眯的王三少,从口袋里摸出烟盒,单手不甚利落却动作依然帅气地弹出一根叼在嘴里,考虑到这是别人的病房,所以没有点燃,嘴里叼着这么一根细细的小玩意儿,让他仿佛有了十分的安全感,懒洋洋地窝进沙发里,云淡风轻地笑道:“魏总真会开玩笑。”
魏琮的心一下子沉进了谷底,幽深的眸子中有深不见底的暗涌翻滚,他认真地看着王三笑,轻声道:“我们之间……真的已经毫无回旋之地了?”
“问得好,”王三笑迎头看向他,满面赞赏,朗声夸奖道,“魏总可真是冰雪聪明,一下子就问道了点子上。”
魏琮皱眉:“你……”
“是不是已经毫无回旋之地……”王三笑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乐得比春花还灿烂,“你问我是不是已经毫无回旋之地……难道魏总觉得王某在跟你玩儿什么愚不可及的欲擒故纵吗?”
魏琮倏地坐直身体,冷静地看着他,“三笑,我不信你对我没有一点旧情,既然两情相悦,为什么不索性在一起?我现在已经有足够的实力保护我们的感情……”
“两情相悦?”王三笑茫然地重复了一句,突然低低地嗤笑一声,讥讽道,“纵然两情相悦,你不还是想要娶妻生子吗,怎么,你的那位美娇妻没能生个一儿半女?”
魏琮沉声:“当初那是个误会,我从来都没有背叛过你……”
“够了,别他妈恶心我,我怕我忍不住再给你开瓢咯,对于你说的什么旧情难忘、什么两情相悦、什么索性在一起的鬼话,我只有一个回答,”王三笑站起来,弹弹病号服上的褶皱,拄着拐杖慢慢走到病床前,俯身,似笑非笑地看了他几秒钟,浓密的睫毛突然一颤,他盯着魏琮的眼眸,轻声道,“放你娘的狗屁!”
转身的瞬间,挥起拐杖狠狠一抽,将床头柜上的台灯花瓶果盘水杯等一干摆设通通打烂,踢开滚到脚边的一只灯罩,抬步走出病房,边走边朗声道:“你要的南红挂件已经拍到了,算上拍行佣金203.4万,我抽佣10%,要求即刻到账、分文不少,我们的委托关系到此为止。”
一句话说完,他也走到了门口,抬手握住门把手,顿了一下,狠心拉开门。
“哎……”门突然从外面被推开,一个中年男人站在门外,双手拎着一个保温饭盒,旁边还有个打扮十分得体的女人,看上去像是一对夫妻。
估计又是魏琮的什么亲戚,王三笑客气地点头致意,走出门去,擦肩而过的瞬间他心头猛地一跳,倏地回过头去,盯住那个男人的侧脸,只见他身材挺拔、高鼻深目,俨然是中外混血的模样。
待想细看时,病房的门却已经悄然关上,王三笑拄着拐杖在门外晃悠了两圈,心想自己刚撒完泼,立刻就回头有点太掉面子,可要是不进去,那个男人……算了,还是面子比较重要。
站在走廊里吹了一阵子冷风,让大脑清醒一些,王三笑才晃晃悠悠地回到病房,一推门,立刻被里面诡异的香味顶得头晕脑胀,刚清醒的脑子瞬间又缺氧了。
王八贤正哼着小曲儿,将浓汤从保温壶里倒出来,见他回来,乐滋滋道:“儿砸,快来尝尝爸爸亲手煲的羊骨猪腰鲫鱼茴香桃仁白芷汤,用上百年的小砂锅炖了五个小时,唉哟,我这馋得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王三笑在门口僵硬了两秒,心想您老人家味蕾出问题了吧?努力克制住落荒而逃的冲动,王三笑拄着拐杖慢慢走进门,坐在餐桌边,盯着大碗看了半天,发现竟然没有蝎子、蜈蚣之类的剧毒之物,顿时觉得更可疑了,这简直是说明老爹的烹饪水平已经达到了毒人于无形之境界,颤声:“……您有验过毒吗?”
“啧,这傻孩子,”王八贤疼爱地看着他,“都是爸爸在网上查到的好方子,每一样都有利于骨折的痊愈。”
王三笑认真地看着他胖爹,沉痛道:“老头,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我不是骨折。”
“少他妈废话,”王八贤耐心用尽,勺子往他面前一送,恶声恶气,“喝不喝?”
王三笑刚烈地一昂头:“喝。”
他接过调羹就开始埋头苦喝,闭着眼睛灌了大半碗之后,砸吧砸吧嘴,突然发现这玩意儿听着不怎么着调,味道竟意料之外的鲜美。
“好喝就再喝一碗,”王八贤坐在对面,满眼慈爱地看儿子喝汤,觉得自己一颗慈父之心又一次闪闪发光了。
“挺鲜的,”王三笑给他老子也盛了一碗,“别光看着我喝,你也尝尝,好喝。”
“唉哟儿砸你真乖,啾~啾~”王八贤美滋滋地嘬了两下章鱼嘴,边喝汤边漫不经心地说道,“那个揍了你的龟儿子……”
王三笑对父亲十分了解,闻言道:“你消失大半天,不会是给我报仇去了吧?别给弄死了,到时候处理麻烦。”
“爸爸是这么暴力的人吗?”王八贤浑身散发着正义凌然,指着自己的胖脸,说道,“看,每一个毛孔里都写着四个大字——遵纪守法!儿砸,这一点你要向爸爸学习。”
王三笑面无表情:“你到底把人家怎么了?”
“嘿,怎么说话呢?我只是去找那几个龟儿子谈谈人生谈谈理想,仅此而已,很正常吧,”王八贤嘬着一根羊骨头,滋滋地吸着骨髓,“没想到就连这个目的都没能让我实现啊。”
王三笑愣了一下:“怎么了?”
“不是在icu躺着,就是进局子里蹲着了,”王八贤满脸的不可思议,“你说警察这回咋那么高效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