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以后就不来了吧。”
奥斯顿未置可否,只盯着鹿鸣泽看,后者笑着说:“不能太优秀,也不要太差,这样才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我上次考试就是太高调,才会让人给盯上了,如果我考中间位置的名次,说不定就没有威廉什么事了。”
奥斯顿下意识问:“威廉?”
“一起长大的朋友。斯诺星上每年可以有一个名额考军校,那年我们俩一起来的,他考上了,我因为信息素的事就落选了。”
鹿鸣泽遗憾地叹口气:“老祖宗说得没错,中庸之道才是生存之道。”
奥斯顿没忍住笑出声:“你的大道理还真多。”
鹿鸣泽有时候觉得奥斯顿确实属于情商高的那拨人,他有时候叫人不舒服,也是故意为之,或者说,他明知道这样会令人不愉快,才故意这样做,如果他愿意,相信所有人都会愿意跟他成为朋友。比如有很多次鹿鸣泽有意识或者无意识地泄露自己在地球上那些习惯用语,奥斯顿却没有一次抓着追问下去,偶尔表现出好奇,也只一带而过。
奥斯顿这个人,皮上笑得和蔼可亲,内里却是一副钢铁做的骨头,又冷又硬。
“这都是长辈说的话,记不住会被揍。”
鹿鸣泽指了指门口:“我该回去了,你最近也很忙吧,军校再见。”
奥斯顿盯着他看了几眼,笑道:“好,军校见。”
奥斯顿送走鹿鸣泽后就去了巴萨尔克监狱,狱卒看见他便迎上来,却见奥斯顿脸上没什么表情。狱卒感到讶异——他最近经常见到这位长官,还有时候可以说上话,对方任何时候,对任何人都非常温和,尽管明知他身处高位,狱卒还是会忍不住产生亲近的心情。
没想到他不笑的时候这样可怕。
奥斯顿一边扯开自己的制服扣子一边向前走,他将里面的衬衫扣子也解开两个,深深吐出一口气,好像有什么勒着他的脖子让他呼吸困难。
“3号的犯人招了吗?”
狱卒对3号牢房的犯人印象很深刻,因为这位大人几乎每天都要来提审他,对方受的刑也五花八门,但是那个人硬气得很,不管被如何折磨都不肯张口。
狱卒赶紧跟上:“还没有,他嘴巴太硬。”
“你们让他睡觉了?”
狱卒摇摇头:“这个您放心,有四个人分别轮班盯着他,他已经有五天没有睡觉了。”
奥斯顿若有所思地嗯了一声:“差不多极限了。”
狱卒犹豫着说:“那个人……”
“嗯?”
“他自杀过几次,还绝食过,我们按照您的吩咐把他救回来来了,但是他说想单独见您,之后就拒绝开口。”
奥斯顿点点头,将制服脱下来搭在旁边的椅子上。他一边朝那个人所在的牢房走去,一边将衣领放松,袖扣也解开,衬衫的袖子挽上去一段距离,露出了小臂。
——奥斯顿这样不像进入工作状态,倒像是在家里,最放松时候的状态。
瘦削的男子被绑住了四肢,用宽的束缚带牢牢捆在凳子上,他的胳膊被向后凹着绑在身后,双腿也直直地捆在一起,整个人像被用宽胶带捆成一个茧。他大概太困了,脸上的表情都是空白的,但是牢房内故意点着两盏明亮的白炽灯,一旦打瞌睡还会被强制叫醒,整个人都处于精神崩溃的边缘。
奥斯顿进屋之后在那男子对面的一张椅子上坐下来,对方一见他,便将眼睛瞪得老大,他似乎想冲过来,或者开口骂人,但是他的嘴上也勒着绳子,无法开口说话,椅子跟他的身体绑在一起,他一挣扎就失去重心,面朝下摔在地上。奥斯顿面无表情地朝对面抬抬下巴,便有人过去,将那个男子扶起来,让他重新坐好。
“你这样看着我,是想招了吗?”
男子不能说话,他眼睛里遍布血丝盯着奥斯顿的眼神也非常可怕,与其说是他想招点什么,不如说是将死之人看见了仇人,回光返照。
奥斯顿被盯得勾起唇角,露出个诡异的笑容——说实话,在审讯过程中他什么恶毒的话都听过,什么恶毒角色都见过,这些都不可怕,反而是对外界任何变化都毫无反应那种囚犯最令人头疼。
一个人没有喜怒哀乐,就难以找到他的弱点,审讯会进入僵局。
“你想跟我说话?可惜,我现在心情不太好,不想谈天。听到不想听的废话可能会做出自己都不可控制的事情,为了安全起见,你还是听我说吧。”
那个男子口中发出呜呜的叫声,他似乎想站起来,但是被狱卒死死按在地上,根本没办法动弹。
奥斯顿换了个放松的姿势,将腿搭在另外一边腿上,一只手撑着头歪在椅子里面。他保持这样的姿势盯着对方看了许久,才笑着说:“你是个贵族吧。”
那个男子对这句话无动于衷,或者说他所有的反应都被捆在束缚带里,没办法回答是还是不是,但是奥斯顿捕捉到了他表情的变化。
他笑着说:“不过主星上贵族也太多了,不在帝都的贵族更是不胜枚举,你到底是哪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贵族呢?”
最开始他以为这个人是怀着对他背后的“主人”不可告人的情愫而如此效忠,直到他察觉了对方身体上的一个小细节。他发现他小拇指外缘有浅浅的茧子,能在这种地方产生茧子,只会是在放茶杯时作为缓冲摩擦而产生的茧子,有这种习惯的即使不是贵族,也是有身份的人。
平常百姓没那些臭毛病。
奥斯顿由此而想到了更多,如果这个人是贵族,那么很多事情都能猜到更多的头绪,作为忠诚的筹码,家族的荣誉永远比个人感情更为长久可靠,如果说他为了家族未来能够在主星上有一席之地,而站到某个人背后,奥斯顿是相信的。
没落的贵族就算灭亡也要抱着自己所谓的“荣耀”美梦,不管走过的路上多少荆棘,脚底下如何鲜血淋漓,也要假装优雅地微笑着向前走。
奥斯顿轻笑了一声:“那么你肯定是站在某位王子的背后了吧。”
他朝前弹弹手指,一旁的狱卒走过去,犹豫着要不要把对方解开,奥斯顿便笑道:“无事,让他说话。”
勒在他嘴上的绳子被解开,对方却意外地没有说话。自从他企图绝食之后,狱卒都只给他通过静脉注射维持生命活动所需的基本营养,不会给他东西吃,也可以避免囚犯吞食物通过把自己噎死自杀。所以他现在还非常虚弱,刚刚的一番挣扎足以令他精疲力尽,所以他此刻只盯着奥斯顿大口地喘息,眼里除了恨意和不甘心,再看不出别的什么。
奥斯顿不急着催促他,只静静地等着对方说话,那个男人沉默了许久,开口仍旧没提任何王子:“既然你对没落的贵族这么懂,就该知道我为什么被推出来!如果可以选择,我宁愿自己跟所谓的贵族一点瓜葛都没有!”
奥斯顿用手轻轻按着下颌,眉头蹙了起来,仿佛在衡量他所说的话是否真实。对方这些天被折腾得太狠,担心奥斯顿再对他使用酷刑,但是他害怕的又不仅仅是奥斯顿,比起他,他好像有更加畏惧的东西。
“这么说你确实不知道你的‘主人’是谁。”
奥斯顿似是无奈地摊开手:“好吧,那我只问你一个问题。”
如果的是被拿来当替罪羊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