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算不得容让,宗姬接手残局,我自当相退一射,方为公平之道。”予钧稍稍正色,“宗姬棋艺精湛,不必自谦。”
明珠笑道:“长公子布局缜密,处处防中有攻,以退为进,我也佩服的很。”
予钧颔首致意:“宗姬过奖。”
又闲话几句,瑾妃终于醒来,召二人入见,笑道:“原是叫你们来陪本宫,倒教你们枯坐了。外头桌椅凉不凉?”
“此时秋风和爽,正是好时节。”予钧含笑道,“娘娘现下玉体如何?可还头晕么?昨日的荣养汤娘娘喝的惯么?”刚毅英朗的男子此刻语气絮絮亲近,让明珠不由侧目多望了几眼。
瑾妃也难得言语多一些,温言道:“这一觉睡起来,倒觉得精神仿佛多了些。果然是老了,近日虽脾胃、头脑似乎都好,但精神总是短了些,甚是容易疲倦呢。你父亲呢?伤势都好了吗?”
予钧目光微垂:“听说王爷近日还是夙夜忙碌,不过四弟寻来的雪参吃着甚好。”
明珠心中暗奇,这对父子到底是不和到了甚么地步?明明都在玄亲王府一个屋檐下,还说甚么“听说王爷如何如何”,生疏冷漠到了连在自己这个外人面前也毫不遮掩么?
瑾妃却似并未注意:“那你去年寻来的首乌呢?于你父王可有补益?”
予钧神色不变,仍是垂目沉声恭敬回禀:“太医说先用雪参便好。”
“嗯,”瑾妃颔首,“你父王多年劳累,身子也不如从前了。补得过了,或许也伤,便听太医的吧。”
予钧颔首:“是。”
瑾妃又转向明珠:“听说晋王妃近日也不大好?”
明珠欠身道:“谢娘娘关怀。臣女祖母现已无大碍了,之前听姑母提到娘娘爱吃西凉梨花蜜,祖母还特地让臣女带来一些,已经交给随侍的御医了。”
瑾妃颔首道:“有劳你祖母惦记了。你姑姑也是有孝心的。”神色还是淡淡,也说不出愉或不愉。
瑾妃又问起晋王妃吃药休养之事,明珠一一应答。谈说半晌,瑾妃终于重又提出了盘旋心底良久的话:“你这些年来,都是跟着舅父生活吗?”
明珠等着这话也已很久了,淡淡道:“当年我父母过世之后,我是由几位长辈共同抚养,倒也没有单依着某一位舅父。”
“几位长辈?”瑾妃拿起茶碗,“你母亲的娘家亲戚多么?”
明珠微笑道:“还好。臣女有幸,也得蒙父亲的故交照拂。”眼光有意无意地向坐在一旁喝茶的予钧扫了一眼。
瑾妃轻啜了一口碗中的香露:“哦,你父亲当年英侠忠义,想来人缘是好的。”
明珠浅浅一笑,也低头喝茶。
瑾妃见她不接话,便看了一眼予钧:“予钧,你如今调任回京,也是有公务的,不必再陪本宫了。先回去忙吧。”
予钧望向明珠的目光微微闪动,随即向瑾妃欠身道:“娘娘,孙儿初领羽林军职,份属副将,公务倒也不太忙。还望娘娘给孙儿这个殿前尽孝的机会。”
瑾妃摇摇头:“这里女眷们闲话家常,你坐着也是无聊,本宫身边伺候的人也不少,你的孝心,本宫是知道的。”
予钧语气温和,意思却极坚决:“娘娘,孙儿多年领兵在外,难得聆听娘娘训诲。这般家常闲话,孙儿也甚少机会得闻,还请娘娘不要赶孙儿走。”
瑾妃微微皱眉,颇有些沉吟。
明珠捧着茶碗,低头含笑不语。她心下雪亮,瑾妃心意,想必是要试探有关那寒山墨玉佩,甚至是想询问有关霍陵之事,看来是不想要让予钧在场;但如今瑾妃体虚,想来予钧是不放心叫自己与瑾妃独处。说难听些,倘若真动手,如今的瑾妃是断断不足自保的。只是对那些陈年往事,予钧又知情多少?
见他祖孙二人颇有些僵持,明珠又等了等,便抬头浅笑道:“娘娘,长公子,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娘娘与公子尽可慢慢斟酌。如今天色也不早了,臣女先告退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