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衍:……
宫人早在台前备下了齿梳,顾仪捏着齿梳,“陛下的发髻散了,臣妾帮陛下束发。”
萧衍怔愣片刻,“不必,拆了发髻,绑上绸带即可。”
顾仪依言行事,一面梳,一面默默感叹,萧衍的头发真好啊,黑亮,并且柔软,像狗狗毛一样。
萧衍闭目养神,察觉到身后的动作轻柔。
平日里近身伺候的多是宦官,说起来后宫找还没有嫔妃为他梳发。
记忆中,仿佛只有幼时才有女子为他梳过发。
一念至此,萧衍蹙眉冷声道:“停下。”
顾仪不明所以,“是弄疼陛下了么?”不过也绑好了就是了。
萧衍没有回话,自顾自地翻起了案头的几卷奏疏。
顾仪懂了,这是示意她可以退下了。
她转到屏风后面,将书案留给了萧衍,自己在屏风后面的矮塌下棋。
她无聊时候画的大富豪棋。一人分饰两角,也可以玩。
桃夹给她找的筛子是玉筛子,扔起来咕噜噜转,手感很好。
萧衍读着奏疏,耳边不时听到咕噜噜,咕噜噜的声响。
他深吸一口气,揉了揉眉心。
起身去看,这个顾美人究竟是在故弄什么玄虚!
他转过屏风,就看顾仪趴在软榻上,一手托腮,正在对着一张鬼画淘符般的宣纸扔筛子。
一对碧玉的筛子落到瓷盘上发出咕噜噜,咕噜噜的声响。
“你在作甚?”
顾仪扭头看见萧衍站在屏风旁,眉目微眯,立刻坐了起来,露出个讨好的笑容,“此乃大富豪,陛下要玩吗?”
大富豪?
萧衍走近一步,看宣纸上放着两枚花钿,一枚银钿,一枚金钿。宣纸上画着环形的通道,每隔几格,似乎画着不同的亭台楼阁。
她的手旁还叠着一挞裁下来的方框宣纸,上书五十,一百等等。
“这大富豪怎么玩?”
顾仪看他别别扭扭,眼神分明想玩,却又要不苟言笑地维持高冷,贴心解释道:“就是陛下执一钿,臣妾执一钿,依筛子走步数,路过场所,皆可购买,若是之后臣妾走到陛下买过的场所便要缴租,谁先输光银钱,谁就算输了。”
买卖租赁的棋戏,萧衍坐到了榻上,“那朕就陪你玩一把。”
顾仪高兴道:“好,那陛下执金,臣妾执银,各有五百两起步。”
萧衍先扔筛子,走到一格,上面似乎画了一个橘子?
顾仪解释说:“这是酒馆,陛下可以买下!”
萧衍皱眉,“酒馆为何要画一个橘子?”
顾仪:“臣妾画的是杯子……”
萧衍:……
又走了几步,萧衍走到一处画有几根竖条的地方,“这又是什么?”
顾仪犹犹豫豫:“陛下,这是大牢,所以陛下这局轮空,不能执筛子,臣妾执两轮。”
果然,萧衍抬眼凉飕飕地看了她一眼:“大胆!天子何可入狱!”
顾仪咽了一口水,“陛下,游戏是游戏,陛下是不是想耍赖?”
萧衍冷哼一声,“你继续走便是!”
两人一盘棋一直下到亥时。
顾仪赢了。
她既胆怯又骄傲,但毕竟是屠新手,胆怯还是多于骄傲。
果然,她就见萧衍卷起了她的大富豪宣纸,似乎是要没收。
顾仪:“陛下……”你这样是不是有点输不起,但我其实也可以再画。
萧衍冷声道:“你的画技着实堪忧,朕命人重新制作此大富豪。”
顾仪立刻狗腿道:“陛下英明!”
萧衍望着她的眼睛,“这大富豪是从何处而来?”
顾仪瞎掰:“乡野趣闻。”
萧衍轻笑,目光流转,“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商贾何可称大富豪,这乡野趣闻着实有趣!”
顾仪听得头皮发麻,她可不想卷入封建主义与资本主义的对立辩论,只好“哈哈”一笑道:“陛下圣明!因此,此乃无稽之谈,故此只是一个难登大雅之堂的游戏罢了!”
萧衍面色稍霁,神思却不禁飘向今日奏疏上的“计亩征银,折办于官”,田赋征收,以银为税。
顾仪见他出神,独自起身去把寝殿的烛火点燃。
窗外的月色召进殿内,照得木榻之上白晃晃一片。
不知道今夜王贵人还会不会遣人来。
她刚把烛火拨亮,萧衍就进了寝殿。
两两对望,换了地点,气氛霎时旖旎了起来。
顾仪有些紧张,深吸了口气,但她也明白既然已经是皇帝的美人,那么迟早都要有这么一天。
萧衍的面目在烛火掩映下,更见清朗,他暗褐色的瞳仁光彩熠熠。
没有半句废话,萧衍抱着她就上了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