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回房之后,翻出了当初为纪云开绣的往生咒。那时她是盼着他早点投胎转世,去他该去的地方。而现在他自己倒为了那点小心思,咒自己昏迷不醒。她也不知道她是气他欺骗多一些,还是气自己傻乎乎地上当多一点。
她好不容易理清自己的心思,却被他骗着踏出那一步,让她又想缩回去。
端详着自己亲手绣的帕子,周月明忽然有种把它毁了的冲动,但是想了想,到底是狠不下心。毕竟是自己花了心思做的,干嘛要毁掉?
她将帕子丢开,自己翻着一本书,却看不进去多少。
从她意识到自己对纪云开的心思开始,也没过去多久,但是经历了今日的事情,她那刚生出的心思凉了大半,只觉得委屈而又气闷。她心说,这或许就是天意,她本来就不应该对他动心。老天是在告诉她,是她错了,不该有那样的心思。
这么一想,她又觉得没意思起来,草草用了饭,就去歇着了。
而另一厢,林氏等了好一会儿后,才等到儿子回来,看他神色黯然,她忍不住问:“到底怎么回事?那是卿卿吧?她怎么过来了?没待多久吧?她是不是哭了?”
她记得那姑娘似乎并不待见云开,但是又怎会登门造访?看那姑娘眼睛红红的,似是受了很大的委屈。
“是她。”纪云开不想说太多,只轻声道,“我犯了一个错,是我把她骗来的。”
“你……”林氏不解,“怎么回事?你说清楚。”
还是赶过来的沈业大致猜出缘由,简单讲了:“……她可能是发现了,就生气了吧?真没想到她这么大气性……”
“别说了!”纪云开神情不悦,“不怪她,是我错了。我不应该骗她。”
他心中满是懊悔,明明她已经对他动了心,而他却用这样的方式将她推远。
林氏微微睁大了眼睛,轻轻摇了摇头:“你们也是傻,多少好方法用不得?非用这样的?说自己昏迷不醒命在旦夕?人家姑娘听了该多担心啊。也不怪人家生气,要是我,我也气。”
纪云开抿唇,良久才道:“我会想办法求得她的原谅。”
这段感情里,一直以来都是他一个人在黑暗中禹禹独行,近来终于能看到亮光了,却因为他自己的错误让他重陷黑暗中。不过他曾经见过光明,并不会失误而放弃。
林氏只摇了摇头,没再说话。
倒是沈业有些讪讪的:“我也不知道会这样,我当时就是想着越严重越好……”
“是我的错。”纪云开打断了他的话,“和你无关。”
他心说,往好处想,今天的错误也不算毫无用处,至少知道了她对他动过心。
这是他过去十多年,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傍晚周月明在院子里纳凉。青竹抱着一个木盒子匆忙行来:“姑娘,姑娘。”
“怎么了?”周月明抬眸看了她一眼,不懂她为何踌躇。
青竹确实感到为难,在她的记忆中,姑娘跟纪公子不和睦,不过沈小将军来借东西时,姑娘的反应来说,又不像是那样。她犹豫了一下,小声道:“纪家送来的回礼,点明给姑娘的。
“什么回礼?”周月明没弄明白。
“前几日纪家不是乔迁么?咱们府上也送了贺礼过去。”
周月明没什么兴致,懒洋洋的:“那又不是我备的,给我回礼干什么?”她视线扫过青竹手里的木盒子,哂笑:“我不要他的东西,你也别再我跟前提他。”
“那这回礼……”青竹猜不透姑娘的心思。
“还回去。”周月明移开目光,“我才不要。”
她心说,把她当什么呢?小孩子么?骗了她以后,送点东西哄一哄以为她就会笑呵呵地忘记前事?
“哦。”青竹想了想,“姑娘,好像是鲁班锁啊。”
周月明一怔,心想倒会投其所好。然而她却是冷笑一声:“当我稀罕么?”
青竹这才意识到,姑娘是真的在生气。她不知道缘由,只点一点头:“好的,我这就去处理。”
轻轻叹了一口气,其实这样的场景对她而言,并不算陌生。姑娘小时候也经常这样,不管那东西有多好,只要听说是纪公子送来的,她就会坚定决绝,或者是直接让人丢掉。她还以为姑娘对纪公子态度改变了呢。
她福一福身,抱着木盒子离去。
周月明自言自语:“难道我自己就没有么?”
她喜欢用鲁班锁解闷,从小到大,收集了很多,大多都是她兄长送她的。她不会嫌鲁班锁少,但她也不想接受纪云开送来的。
—— ——
尽管猜到了她可能不会接受,但在面对被退回来的礼物时,纪云开仍难免感到挫败。她连打开都不曾打开吧?如果真打开了,她肯定会发现他放在里面的信件。
纪云开薄唇抿成一条直线,并未多说话。
低落的情绪并未持续太久,他知道自己应该做的是什么。
次日周月明经过院子里的大槐树,习惯性地抬眸,看到了枝叶间的白影。她很快移开了视线,佯做不曾看到。
以前每次看到他在树上,不管是飘还是站,她都会支开青竹,同他说两句话。然而这时,她根本没有这个兴致,看都不看,继续带着青竹往前走。
待她从祖母那里回来,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她又抬头看了一眼槐树上。此时只见枝叶繁茂,已不见白影。
她不自觉撇了撇嘴,心想,也不过如此。还以为他有多诚心呢。
“咦,姑娘,你看,那是什么?”青竹眼尖,发现树下的东西,快步过去,捡了过来,“姑娘,是鲁班锁啊。好精致,是十二柱么?诶,不对。”
周月明忍不住瞧了一眼,确实精致。她摇摇头:“是二十四柱。”
“谁放在这儿的?”青竹疑惑,四下张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