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反,他更愿意和舒君私下谈话,免得被人打扰。
不过,舒君终究没有他想的脾气那么大,虽然并未展颜,但也没遽然变色,只是冷冷淡淡的,对轮番上前与自己说话的人都没有什么兴趣罢了。霍韬也不强求他和善可亲,注意到舒君并不愿意站在灯火辉煌处,迅速的寒暄完毕,就示意歌舞继续,舒君得以立刻隐身进了幽暗之处,转出了厅堂之外。
外头就昏暗多了,也不必舒君闪躲。
他倒不是真的对光亮感到不适,只是在这些外人眼里最好还是装作神秘冷酷的模样,以免他们觉得自己容易掌控。神秘对他并不难,毕竟他的来历恐怕是这些人查不到的。至于冷酷么……学学薛开潮漫不经心的神情态度也就差不多了。
背后的歌舞让舒君意料之外的烦躁,或许是想起从前潜伏在旁人的花花世界里等待机会一击必杀的感受,舒君对奢侈靡艳都不心动,甚至连酒水都不愿沾唇,只想等一会,和摆脱了那些人的霍韬简单的谈谈,随后立刻离开这里。
作为一个如此聪明的人,霍韬也没让他等太久,很快在他背后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动静出现了:“本来是你的接风宴,硬是弄成这样,真是……”
舒君转过身,让开一步,容他站到自己身边,将霍韬并未说出口的歉意尽收眼底。
他不出声,霍韬就多看了他一眼,借着廊上的灯笼看清了舒君脸上的不耐烦,霍韬倒好似吃了一惊:“怎么,还有什么事?”
他倒是敏锐非常。舒君也不多加掩饰,冷哼一声:“如今你们还没进长安城,做派已经是十足的长安豪富了,这或许就叫胜券在握?”
言辞犀利,出乎霍韬对他的了解,舒君在黑暗中视物不受影响,看得见他脸上亲切随和的笑意渐渐消失,随后摇头,叹气:“你说得对,这确实不是现在的我们该做的事。可要被攻下,剩下的不过是谁能坐上那把金交椅,所以人人以为已经到了庆升平的时候了,我就算是想唱反调,现在也不是时候。”
说着,足智多谋的年轻人扭头望着光辉灿烂的那一处,浮起个晦暗不明的笑:“何况叫他们以为我没有那个心气,不也是一桩好事?”
这些事舒君并不太懂,也并无插手的意愿,见霍韬还算清醒,于是就跳到了第二个话题,顺理成章且心高气傲的说:“人生百年,蝇营狗苟,又能享受多久?”
这话颇有一种不食人间烟火的味道,霍韬虽然对舒君的来历有种种猜测,倒还是第一次听到他说出如此倨傲的话,面上露出吃惊的神色,随后摇头:“难道你们为了长生,就不曾蝇营狗苟?何况如今我毕竟已经兵临长安城,而你,又是否靠近了长生不老?”
语气柔和如春风拂面,话里的意思却是很厉害的。霍韬虽然愿意折节相交,却显然不是在屈己从人,更没忘了自己的身份地位。
舒君听他这样问自己,心想,总算是把话头递了上来,平淡如水地答道:“我么?我已有自己的一份机缘,长生不过是触手可及。至于你……或许也可以多想一想,想得再高,再多,也不算多。”
霍韬神色屡次变幻不定,沉默了许久,干干笑了一声,打破了寂静:“我就说你怎么会一请就来,原来是有人叫你带话?那么,你现在说的究竟是谁的意思?”
舒君挑眉:“是谁的意思,难道是很难猜的事?你如此聪明,自己猜好了。夜宴尚未结束,我该告辞,而你该回去了。”
说完之后,飘然而去。
他还没准备把自己的底牌一把掀开全部给霍韬看个清楚,也并不觉得没有自己霍韬就终生没有登临大位的野心,如今大家正好一拍即合,也算是难得的机会,但愿他抓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