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人露出正在倾听的表情。
舒君忽然不知道从何说起,出神好一阵,慢慢的说:“长安城……太大了,却容不下我了。何况,我也配不上他。”
舒君来自长安城,这倒是没有什么好遮掩的。单看他对城内各处的熟悉,就瞒不过人。这些人日渐和他熟悉,所以也很清楚这件事。
贼头子也跟着叹气:“这么说,是高门显宦家的小姐了?”
是啊,那可是世上唯一可以与皇家相比较的高门。舒君点头。
年轻人这时候已经放弃了替自己的妹妹争取,只一心开解舒君,好拉近自己和他的关系:“什么样的小姐,让你念念不忘?”
这说来话长,舒君低头,在这些人眼里素来没有表情的脸上掠过一阵黯然神伤,然后是愧怍:“我辜负了他,骗了他,他……再也不想见我了。何况,我本来也配不上他,倘若他能不再喜欢我,或许那也很好。这样,我就伤不到他了。”
贼头子是个诡计多端的人,也有过几段风流韵事,却从未料到过自己会听到这么一个纯情又悲伤的故事,也并未料到过舒君是如此痴情的人。
只有痴情的人才会有憾恨。
狡猾诡诈如狐狸的年轻人替他斟了另一杯酒,放软了声音:“那她一定是让你忘不了的女人了。”
舒君摇头,接过酒杯一饮而尽:“我不会忘了他的,就算再也不能回去……”
他为了掩饰自己的身份,以免被少数几个曾见过自己的人认出,乱头粗服,一低头就叫人看不见自己的脸了。那年轻人低声喟叹,摇头:“问世间情为何物……”
舒君打断了他:“我没有生生死死。我的命都是他的,他不来要,我不会死的。”
何其热烈而绝望的爱。
最后年轻人把他带回去,安置在黑屋子的床榻里。舒君还没睡着,只是已经醉了,就算他声音低微且断断续续,年轻人也觉得自己能够肯定,他是在哭。这种场景外人留下不合适,年轻人正要走,却被他一把拖过去压在怀里。
舒君在他们面前一向犹如不会融化的寒冰,这还是第一次被人看见如此不顾一切死活都要留下一个人的样子,全心全意趴在贼头子身上,呜呜咽咽:“我无处可去了,别让我走,我走了还能去哪儿……求你……求求你……”
他不能这样去哀求薛开潮,因为他没有资格也没有胆量去要求饶恕。他做了错事,他知道自己不会被原谅,再多的哀求不仅无用,甚至是对薛开潮的烦扰。那天他哭了那么久,薛开潮都不肯开门,他又从来不敢闹,只好夹着尾巴被赶走。
他只敢在酒后央求,哭得像个受了天大委屈的孩子,被主人扔掉的一条狗。
贼头子觉得他浑身滚烫,自己心里也莫名激荡不定,不敢再留,等他哭累了就把他退下去,自己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