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事薛鹭未曾亲眼得见,但有薛鸢不遗余力的讲述,他也知道了个大概,甚至连薛鸢未曾看透的事,薛鹭也看得清。他对这个儿子虽然说不上有多熟悉,但终归还是很了解的。就不说薛开潮什么时候带过随身侍从进来过,光这幅暗含不悦的表情就已经骗不过人了。他何时这么任性过?
那药……毕竟是很厉害的。只是既然如此,何必急着出来?万一有了什么意外,薛开潮未必能够招架。
见父亲识破自己的伪装,薛开潮顿了一顿,反问:“既然如此,也请父亲据实以告,您的身体究竟如何了,是不是真像叔父所言?”
薛鸢的话说得很含蓄,但忧心忡忡,就是薛鹭快要死了不知该怎么办的意思,指望着薛开潮能够拿个主意。
可是亲眼见到薛鹭之后,薛鸢大概也很疑惑,兄长看起来与从前并没有什么差异,仍旧是清淡平和的模样,即使看气息面色眼神,也看不出什么。
薛鸢一定是不敢直接问的,毕竟他不好质疑兄长是在欺骗自己,想得多了还要怀疑这是回光返照,恐怕倒是把自己吓到了。被儿子这样直接问到脸上,薛鹭也沉默片刻,意识到这是一种交换信息的意思,于是也不多瞒他了,承认道:“我确实命不久矣,这也是应该的。虽然这一面并非是我要见的,但有些话,我想也到了我们说开的时候。”
薛开潮不语,等着他继续往下说。
“自你母亲过世后,我早就知道会有今天,心魔缠身,即使是这种远离尘世的日子我也不想过了。留下你一个……算了,无论你要做什么,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就全都支持你。你叔父他有些糊涂心思,如果你不愿意,拦着他。”薛鹭没头没尾,想到什么说什么,说到薛鸢的时候已经看得出不耐烦,草草带过,终于露出点倦怠之色。
薛开潮以前倒是没有听过他全盘支持自己这种话,闻之静了一会,也坦诚了:“我身体里确实余毒未清,不过现在也顾不上了。叔父的糊涂心思,父亲看来知道的不如我多。不过有件事我很想知道……青令是否真的能够活死人肉白骨?”
他这话问得很奇怪,因为按理来说令牌能够做到什么,令主才是最清楚的事。但现在传说要活死人肉白骨就要将令牌从令主身上剥离,所以这一点薛开潮是真的不知道。
薛鹭无力地笑笑:“李家还没有打消这个心思?长此以往下去,就算你要饶过他们,恐怕也是不能了。至于这个功效……我不知道,我没有试过。”
父子二人都沉默了。
薛开潮问薛鹭是有原因的,薛鹭曾经有机会也有可能去尝试。换在从前或许他不会如此直白的提到母亲的事,但此刻的他并非平常的自己,现在也不是平常的时刻,所以问了也就问了,薛开潮也并不后悔。
然而暴露感情对这对父子也太陌生,过了一阵,薛开潮垂眼:“恐怕日后不仅叔父,也不仅是李家,所有一切都将卷入,或许连法殿也不能例外,我来此就是想问问,父亲还有什么想要保全的东西。”
这话说得很微妙,似乎除了薛鹭赦免过的,其余人都有可能遭受灭顶之灾。
薛鹭对外面的事早就不感兴趣了,但局势如何,各方心思,甚至现在究竟有多少人多少势力参与进了乱局之中还是猜得出的。他勉强的提起精神看着儿子,完全清楚他在问的是如今唯一与自己有牵绊的薛家是不是可以成为弃子。
薛鸢来问的大概也是这个意思,要他无论如何都要明白宗族存在的意义,没有家族就没有他们兄弟和薛开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