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君只好拉着被子盖住脑袋,强迫自己先不要去想。他并非没有勇气去面对,但如今身体与心一样虚弱无力,暂且躲一躲也是好的。
薛开潮对这些自然一无所知,照顾他似乎反而照顾出了经验和趣味。舒君喝过飞龙汤,心中十分惋惜。
飞龙实际上叫花尾榛鸡,是八珍之一,滋味自然鲜美非常,拿来炖汤着实是浪费了。舒君有些心疼,但想到现在自己不能下床,这汤一定是薛开潮炖的,顿时受宠若惊,努力加餐饭,倒是忘了心疼下去。
他终究过意不去,喝了汤嘴唇和脸颊都透着血气充足的粉,拉住薛开潮的衣袖,低头道:“我其实已经好了很多,许多事本不应该劳烦主君的,您……不必对我这么好的。”
薛开潮不语,垂眼看着他拉住自己袖子的那只手。手背上还有未曾褪去的伤疤,看上去狰狞得很。少年人发丝从肩头流淌而下,先前低着头,衣裳上就到处都是长发落下的帘幕般的阴影。片刻后见他不回答,舒君抬起头来,神色中带着点哀肯,似乎真的受不住了。
“想不想洗澡?”薛开潮忽然说。
舒君一愣。他确实好几日不曾好好盥洗过了,即使为了上药也时常被擦洗,但总觉得自己一天比一天脏。薛开潮问了,他正要点头,又担心薛开潮准备亲自动手,连忙先申明:“我自己来。”
薛开潮也不多说什么,大概是答应了的意思,直接把他打横抱起,身上裹了一件不知道从哪里翻出来的,里子是白狐皮,外头是双鹤纹,料子极好,只是有些旧了。
二人出去,薛开潮抱着他沿着走廊走到尽头,来到一条斜斜延伸出去的幽暗石道里。舒君自从经过那不见天日的长梦之后就有些怕黑。他不好意思被薛开潮知道,好像自己有了害怕的东西就变得软弱,不能理直气壮伴在薛开潮身边了一样。但行动之间难免露出蛛丝马迹,舒君悄悄转过脸,干脆闭着眼将脸埋进薛开潮怀里。
他常年用香,据说这样能凝神静气,对修炼有益。虽然有一段日子没有闲暇焚香静坐,但薛开潮身上的味道却仍旧幽幽不散,舒君是很熟悉的。他稍稍安定下来,不知走了多长路途,薛开潮忽然把他放下。
舒君缩在厚重斗篷里,显得比平常更加年幼,又养了这几天的伤,模样竟比薛开潮刚见到他的时候更绵软无助,迷茫睁开眼睛,糊里糊涂四下打量,吃惊:“这……是温泉?”
四下是一片野地,他坐在一块平整的大青石上,石头下面就是一片不小的泉水,白雾弥漫,远处还能看到雾里青山,可见他们大概还是在山上。但舒君判断不出来具体方位。此时天色晴好,舒君刚睡醒没有多久,只喝了一碗汤,猜测大概还不到中午。
他下意识拢着狐裘,神情讶异,又有几分单纯的欢喜。薛开潮指尖忽然蹿上几丝意料之外的**,似乎是想要伸手摸摸他的脸。而舒君已经开心起来,在水汽袅袅的白雾里伸手去捞温热泉水:“这里怎么会有温泉?”
薛开潮也就歇了那种心思,伸手自然而然替他解开狐裘放到一旁,再伸手去拉腰带:“这里原本是我母亲的洞府,她与父亲成婚后也回来住过。我小时候……也曾经在这里过了几年。为了方便舒适,做过许多改建,有很多不为人知的巧妙设计,温泉也大概是移山填海之法挪来的,你泡一泡,对你也好。”
他边说边脱,养伤的舒君只穿里衣,反正在动不动就点起灵火消耗薛开潮灵力的石室里还躺在床上,穿的少比较方便,又一点都不冷,轻易就被剥出一片胸膛。
舒君轻微战栗一下,似乎是冷,又似乎是不好意思,主动急急抢过腰带,自己扯开:“我自己能行的。”
说着扯开衣襟,衣裳堪堪滑落肩头,舒君自然而然的动作忽然顿住。他想起两人已经许久不曾亲密过。之前是因为有事,后来是因为他有伤。最近薛开潮更是专注于照顾他以及和幽泉联系,看上去既不急着回去,也不急着离开此地。二人虽然夜夜同眠,可却是不能做那个。
舒君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其实真要勉强也不是支应不来,可是薛开潮明明心无旁骛,他又怎么好意思说其实我可以的?于是进退两难。
平常舒君想不起来这个,想起来之后却也不能让薛开潮回避,虽然不知道薛开潮不走是什么意思,但当着他的面继续脱下去舒君又实在做不出。他不怕薛开潮勉强自己,反倒是怕自己勉强薛开潮,于是咬了咬嘴唇,眼睛湿漉漉地硬着头皮说:“这种事,不敢劳动主君的……”
说着低头,希望薛开潮能意会,离开这里。否则他的脸就要烧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