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户人家的小姐出门,身边总有仆从跟随,张青在唐家十多年,在唐瑛面前恭敬已经成了习惯,哪怕扮做兄妹,初初相见还能糊弄过去,但相处日久便大是不同。
保媒的镖师恍然大悟:“不怪那张青坚决拒绝亲事,原来他根本做不了主啊?”他心气儿稍微顺了点。
莫总镖头转动着手时的酒碗,玩味一笑:“一个父母双亡的孤女,身边跟着个年轻的仆从,忠不忠心……还是两说。”
从那日开始,便时不时有镖师在外宿营的时候讲些沿途各大城池重镇的繁华景象,讲那些姐儿如何温柔多情,讲那些官宦富家如何会享受,也讲许多穷家小子发迹的励志故事,其中不乏许多见不得人的手段。
不过张青看起来甚是木讷,你讲的时候我也听着,但若是让他发表高论,便化身正义使者,指出这些发迹的穷小子的道德瑕疵,大加批判:“……那老丈于他有恩,他怎么能骗那老丈的棺材本呢?简直畜牲不如!”
负责讲故事的镖师:“……”心累!
这是哪家子边城富户调*教出来的不开窍的蠢货啊?
镖师:“话可不是这么说,若是没有拿到那老丈的银子,他一个穷家小子也不能赚到大钱。再说等他发迹之后,不是亲自去那老丈坟上赔礼了吗?”
张青:“人都被他给活活气死了,赔礼有用吗?”到底是唐家出来的人,颇有法制精神:“像这种骗子,就应该扭送衙门,省得以后有钱了更是为祸一方!”
镖师:“……”
张青其人,顽固如石,数日洗脑,竟然也没将他脑子里的陈年泥垢给洗洗干净,反倒好几次让那镖师几欲吐血,他反而还劝那镖师:“举头三尺有神明,还是少做亏心事,不然活着心难安,死了也要被阎王小鬼丢油锅里炸。”这位虽被唐府的严明法制熏染,但偶尔也会露出一点乡下猎户家孩子从小听过的神神叨叨的行迹。
镖师:“……”
活着都享乐不及,谁管死后。
如此反复,便是半个月过去了,其间莫总镖头却依旧态度和蔼,早晚对唐瑛嘘寒问暖,食宿周到。
唐瑛来者不拒,对他态度却依旧疏离客气,且执晚辈礼,直让莫总镖头心头郁郁。
兄妹两人,还真像一家子出来的,都没有一点要开窍的样子。
商队早晚赶路,时常错过宿头,好几日露宿野外,莫总镖头早早派人分给唐瑛一顶小帐篷。
张青夜间要守在她帐篷之外,其余的趟子手便要拖了他去休息:“咱们这么多人,难道还守不住你妹子一个人,还能让她被狼叨了去不成?”
“我妹妹胆子小,我守在外面她也好睡的安生些。”
几名趟子手拉拉扯扯,非要拉了张青走:“我说张兄弟,你看看这周围,莫总镖头好心,给你妹子的帐篷挑的都是最安全的地方,前前后后都有好几顶帐篷的,你也别担心了。”
最后还是唐瑛说:“哥哥不必担心我,跟他们去歇息吧,明早还要赶路呢。”张青才跟着这几个人走了。
同行十几日,虽有暗潮汹涌,唐瑛每日都与张青计算离京城还有多远,对镖局的举动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晚又错过了宿头,不得不留宿野外。
唐瑛照旧住在小帐篷里,张青也照旧被几个趟子手拖走,两人都习以为常了。
她的帐篷不远处便是莫总镖头与另外两名镖师,以及姜老板的帐篷,再往外延才是随行人员,更远处还有外间巡夜值守的人在扎营的地方走动,算是最安全的地方了。
唐瑛近来每日修养精神,虽然一直在路上,倒比莫总镖头初见时,面上又多了两分血色。
她白天在板车上靠着货物打盹,近来睡眠过饱,晚上不免又辗转旧事,睡的不甚踏实,正昏昏沉沉之际,似乎听到脚步声踏过草叶的声音,虽然极是轻微,却让她瞬间惊醒了。
练武之人本就听力异于常人,况且她警觉性也不低,细听那脚步声,竟是越来越近。
黑暗之中,唐瑛闭着眼睛在心里细数那脚步声,来人似乎故意放轻了脚步,如果她睡的稍微沉一点,大约也只当外面秋风瑟瑟,吹动草叶的响动,也许都醒不过来。
她摸黑去摸小腿上绑着的匕首,那是唐尧在她十二岁时候送她的生辰礼物,这些年从不离身。
作者有话要说:……晚了四十分钟,我就在这个时间段更吧,六点过一点也行,尽力维持。
赶着出门,晚上回来修错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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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第八章
中秋才过,原本应该是皓月当空,却因天色混沌而遮盖了清霜银辉,风过树梢,帐篷外面黑影幢幢,说不出的阴森恐怖。
远处巡夜的几名趟子手缩着脖子找了一处背风的地方靠着取暖,偶尔目光在营地里扫一圈,坐着瞎聊。
“这天儿可是越来越冷了,走完这趟镖,哥几个就可以好生歇一歇了。”
“说不定等回去还能喝一杯总镖头的喜酒呢。”
另有人小声反驳:“也不一定吧?张青不是拒绝了吗?”
同伴笑道:“这你就不懂了吧?总镖头能看上那逃难的丫头,那是她命好。她欢欢喜喜同意了,便是她识趣。若是惹恼了总镖头,嘿嘿……恐怕只能当个通房丫头喽。”
几个人嘻嘻哈哈小声议论着莫总镖头的私事,也不曾注意到营地里的动静。
黑暗的夜里,那人终于停在了唐瑛帐篷门口,甚至还把耳朵贴在篷布上,大约是想要听听里面的动静,却什么也没听到。
唐瑛放平了呼吸,脱了袜子光着脚悄无声息站在了门口。
外面的人放心掀开帘子,才探头钻进帐篷,还没走两步脚下就被绊了个踉跄,也不知道那丫头都在地上放了些什么。
他朝前一扑,还想着坏了,这一下怕不是要扑醒了那丫头,没想到还未落到地上,便被人一膝盖顶在了腹部,张嘴欲叫,嘴里便被塞了一团袜子,紧跟着腰间挨了重重一击,他便如一只离岸的鱼般在帐篷里打滚,差点疼到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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