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袅袅城边柳,青青陌上桑……”
呆得久了,她便也跟着学会这只舞。事态渐渐平复,宫中平静如昔,已经快两月没见江焕,她便想约他在歆兰亭见面,将这只舞跳给他看。
她飞出皇宫,将信送到了江焕的住宅。她停在窗棂上,看到江焕收到信俊朗飞扬的笑,心里也是甜滋滋儿的。
日落夜阑,宫中千灯悬起,宫城明亮平静,没有一点异常。
久别未见,那一夜她仔细打扮,早早就到了歆兰亭。瞥见江焕的身影在浓黑夜色中向亭子走来,她玩心大起,摇身变成黄鹂栖在了亭顶。
她满心满眼都是江焕,全然不觉暗处的程颐已经将这一幕全然收进了眼底。
江焕死后,她的这一行动,也成为了江焕生前并不是被妖蒙蔽,而是与妖勾结的证据,直接导致了他挫骨扬灰的下场。
江焕走到歆兰亭,见明若柳还没来,倒也不着急。
他背着手站在亭中,悠然等着,听得背后有脚步声响,还未来得及回头,明若柳就娇笑着扑到了他背上。
“等急了?”她在他耳边呵气如兰。
江焕一笑,拉住她手腕,直接将她扯进了怀里。
“嗯,等了两个月,等急了。”他大方倾诉着自己这些日子来的相思之情,低下头亲昵地蹭了蹭明若柳鼻尖。
明若柳被江焕鬓边的头发痒得忍不住发笑,眼看他就要急不可耐地吻住自己,她连忙往后仰头,伸出指头抵住了他额头。
“不许亲!”她笑着抵抗。
“为什么?”江焕低声笑着,才不管她那多,强硬地将她摁回怀里,打算一亲芳泽。
“别急嘛!”
明若柳推开他,起身偏偏一旋,纤手勾住江焕下巴,笑容狡黠明媚。
“你先看看我新学的这只舞。”
“就你花样多。”江焕无奈一笑,只能任她闹。
“射箭!”
随着一个利落爽朗地男声响起,箭矢雨一般地向两人射来。
四面八方,铺天盖地,躲无可躲。
江焕想都没想,就径直扑在明若柳身上,将她拼死护在了怀里。
江焕到死,都不知道自己早就被程颐盯上,也不知道他的心上人,就是闹得宫中人心惶惶的那个妖精。
温热的血一滴滴滴在明若柳脸上,明若柳脑袋一片空白,不敢相信到底在这短短的瞬间发生的一切。
“杀了那个妖!”
男声又响起,明若柳像被雷劈醒了一般,循声望去。
她这辈子都忘不了那时程颐志得意满,面带微笑的模样。
江焕压在她身上,温热的血染透了她轻薄的衣裳。她拔下江焕束发的发簪,仓惶而逃。
程颐冷笑,又稳又狠地向她掷出一柄贴着符咒的桃木剑。
桃木剑刺进心口,妖元瞬间四分五裂,明若柳无力维持人身,在众人面前散为一堆柳叶。
那时只需一把火,就能把她烧得干干净净。宫中从未出现过这样的情况,御花园的侍从们见她一下变得无形无踪,都不禁慌了神。
她本是宫墙边的一株杨柳,因为感蕴天地灵气生出灵识,最终得以修炼成妖,许是天也不想让她就这样死去,平地刮起一阵狂风,将她裹挟着吹到了宫墙边。
仓惶躲进本体后,她就陷入了长达一百多年的沉睡。
花树成的精是灵聚之体,妖元散灭,就再难牵引维持灵气。灵气散于天地,自然就会重新变成无知无觉的树木。
明若柳被伤成那样,虽然勉强留下了一口气,可御花园里没人觉得她还能重新修炼成妖。
可明若柳不报江焕的恩,不报江焕的仇,连死都不敢死。
她花了一百多年重新修得灵识,又花了一百年让自己再一次修成人形。
天光渐晓,狐狸血的效力渐渐褪去,明若柳从纷杂的梦里醒来,她睁开眼,精疲力尽地望着头顶青白的纱帐,眼里一点点积聚起眼泪。
她已经好久都没梦到江焕了。
她撑着自己坐起来,趴在她床边打瞌睡的南煌感受到床榻的震动,眯着朦胧的睡眼抬起头,见明若柳正靠着枕头幽幽地看着自己,困意一下消失无踪。
“阿柳……”南煌声音低沉,眼神躲闪。
他心里清楚昨天做的事情对明若柳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
明若柳面无表情地给了他一个耳光。
一声脆响,南煌被打得脑袋偏向一边,他半垂着头,却什么都没说。
“为什么不躲?!”明若柳的眼泪夺眶而出。
南煌用手背贴了贴自己发热的脸颊,轻声道:“你救过我的命,对我做什么都可以。”
明若柳只觉得可笑。
她两手拉住南煌肩膀,强硬地要他直视自己,“你明明知道我有多恨程颐,你为什么要救程安亭?”
南煌不吭声。
“你说啊!”明若柳的声音歇斯底里,就像绷得极紧,只要稍微一挑就会断掉的琴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