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节(1 / 2)

褚襄抱着他最爱的被子,靠在马车窗边看热闹,东唐军识破蓝珏奇袭都城的伎俩,十万火急赶回援助,哪怕猜到可能有伏兵,也不得不令其精锐部队快马加鞭,能冲出多少是多少,面对山谷下方通过的东唐精兵,若是此时出手偷袭,怎么着都能大幅削弱其精兵战力,但唐谟竟然生生忍住了。

不得不赞叹一句,忍了这么多年之后,唐谟的性情几乎已经可以做的泰山崩于前而不动,算是第一个可以不加以打磨,直接就能独当一面的人物。

相比而言,朱九就不是很明白,他问:先生,让先锋军过去,他们岂不是就要袭击国主了?

“善水营的兵比不上你们银鹰,但也不至于被这五千多前锋打败,更何况,你怎么知道君上没有准备好?”

褚襄莞尔一笑,接过白安递来的茶杯。

斥候向东唐主力军汇报,先锋营已经平安通过山谷,一切无恙,于是东唐的统领稍稍安下心来,命令部队加快速度,在他们行至山谷中央时,尖锐的风声从空中传来。

“不好,有埋伏!!!”

羽箭全部都是中空的,在半空坠落的时候,尖锐的呼哨声悠长刺耳,令人心惊胆寒,西唐射手将火雷绑在箭矢上,借着响箭扰乱人心的空档,一连串地射向下方大军,轰轰轰——平地炸开火光,山谷中杀声震天,东唐统帅抬起头来,赫然看到山崖上一排银白耀眼的身影。

“银……银鹰!!!”

银白死神的威名令人肝胆俱裂,突遭伏击,又发现伏兵竟然是银鹰,东唐大军阵脚大乱,他们东唐真正的王牌——重甲骑兵早在平临城之战就败给了银鹰,如今这些普通士兵一听说是银鹰来了,顿时方寸全无,甚至没有来得及看清——那些银鹰其实只有一百多人,银鹰背后站着的人并不是银甲白衣,而是普通的西唐士兵。

双方在山谷中短兵相接,但这场战斗的交战双方,仿佛根本不是一个量级。

东唐本就发现被人算计,心中浮躁,突遭埋伏,心理上的气势就已经输了,而西唐士兵刚刚平乱成功,士气高涨,再有银鹰率队,势如破竹。

刚刚训练了几天的赤鸢就已经初见成效,女兵们携带着基础的药箱、绷带,穿梭在战场之上,受了伤的战士只要一抬头,很快就能看到火速赶来的赤鸢女兵,尽管只是简单撒上止血止痛的药粉,再草草包扎一下,但士兵心里的慌张很快就不见了。

只是这种简单的改变,就已经可以让他们开始慢慢知道——自己不是炮灰,在他们的君主眼里,他们不是可以随意被牺牲、被抛弃的蝼蚁,他们的英勇会被记住、会被赏识,当他们不幸受伤,也不会被残忍地扔在战场上等死。

——其实赤鸢女兵一丁点都不温柔,她们早就在黑暗的岁月里磨砺成了带着尖刺的染血玫瑰,一个士兵肩膀中剑,正疼得哇哇大叫,赶过来的赤鸢三下五除二包好他的伤口,反手就给他一个大嘴巴。

“嚎什么,又死不了!”

英姿飒爽的女兵一脸嫌弃地把他踹回战场,士兵摸摸包扎好的肩膀,腾地一下红了脸,怒吼着重新扑向敌人,试图挽回自己刚刚丢失的颜面。

褚襄把一切看在眼中,但笑不语。

他依然端着茶杯,斜倚在马车窗边,手心里却亮着一束光,蓝珏的全息投影正浮在那里,说起这个来,褚襄还真是没有隐瞒,把什么是“全息投影”、“远程视频通讯”等等概念一一解释了一遍,不过他解释完,就看见了身边朱九他们眼里明晃晃一副看神仙的表情。

——被喊成荧惑星君,虽然中二点,但忍忍也就习惯了,没办法,谁让他们之间的差距是两个不同文明等级之间巨大的时空鸿沟呢。

“君上。”褚襄凝视着许久未见的蓝珏,目光里带着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喜悦,他说,“东唐的前锋营五千人已经过去了,大约今晚子夜时分,就该出现在东唐王都周边了。”

其实谢知微的计算精确到分秒,但褚襄觉得那要说出来就有点太欺负人了,毕竟这也不是星际战场,分秒必争,说个大概就好,让蓝珏派人蹲点去就行了。

“嗯,我知道了。”蓝珏点了点头,不过他随即语气不善地说道,“你把衣服领子拉一拉!”

“呃?”

褚襄一愣,下意识伸手摸了摸肩膀,刚才睡觉滚了一圈,这种宽袍大袖的衣服又很容易扯散,这会儿已经露出半边锁骨来了。

蓝珏眼神阴沉地盯着他的领口,目光顺着他线条优雅的脖子来回滑动,得意忘形过了头的褚襄立刻正襟坐好,把散乱的衣服重新系好,忙道:“君上,臣失仪了。”

蓝珏瞪了他一眼,说:“本王不在,你平日就是这般衣衫不整地让朱九白宁他们看来看去的吗!?”

“……”褚襄愣了半晌,本以为蓝珏生气,是因为自己仪态不整,有违礼仪,没想到……

一时间,褚襄格外无奈,谢知微早就在频道里笑成了神经病:“我的天哪哈哈哈哈——蓝国主,你剧本拿错了吧你是一国君王不是热恋期霸道总裁啊哈哈哈哈哈——”

“闭嘴谢知微!”说完,褚襄直接在频道里掐了谢知微的信号,把他关了小黑屋。

马车里只剩下他自己,朱九他们早都溜到不知什么地方去了,褚襄低头笑了起来,缓缓地重新扯开了自己的领口。

“君上……”褚襄眼角含笑,扬起一抹微微的红晕,“臣是君上的人,平日他们哪里敢看的?”

这句话说得缱绻万千,褚襄明明是故意逗蓝珏,但谁知说完,自己也后知后觉地脸红了起来,以至于最后一句话的尾音带了明显的颤抖。

这句话远比散乱的领口更有冲击力,蓝珏几乎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沿着全息投影的轮廓轻轻地抚摸,仿佛真的能够感受到对面那个人的温度一般,他蓦地勾起嘴角,说:“好,你可记着这句话。”

褚襄眼神微动,微微侧了侧头,好像正把脸颊贴在了蓝珏掌心。

他轻声说:“嗯。”

……

就如同褚襄所说,在子夜来临之时,东唐的先锋营一路冲锋,杀气腾腾地冲到都城,想要夜袭西唐大军。

不过,当他们杀到之时,就在他们面前,西唐大营外,白衣银甲的骑兵列队整齐,脸上的面罩遮住了他们的表情,但在他们最前方,西唐国主蓝珏亲身上阵,唇边一抹冷笑明明白白。

蓝珏轻笑,高声喝道:“恭候多时,诸位路途辛苦,若是放下武器,尚有温酒相待,若执迷不悟——”

在他背后,西唐大军整齐划一地抽刀出鞘,天地之间充斥着一片肃杀。

烈火与冷铁,西唐的大军笼罩在低沉的杀意之中,东唐的前锋营统帅一个不留神,差点纵马踩到泥坑里,副官们很快发现,统帅早都汗透重衣。

蓝珏继续保持着微笑,眼神却冷漠地扫视全场,他说:“东西两唐,原本是一家,如今的景荣翰,不过一欺世盗名之辈,在我蓝家受难之时,背信弃义,趁机窃取我唐国领地,他在位这些年,可有做过什么令唐国百姓交口称赞之事?”

景荣翰军旅出身,但治国理政不是行军打仗,东唐的士兵自己也知道,家乡的父老生活困苦,多年也不曾改变,他们投身军旅,只是因为景荣翰重视军队,唯有从军,才有可能混一口饱饭。

蓝珏扬起银枪,指向不远处的都城:“你们在此浴血厮杀,又能得到什么?你们那位伪国主不顾大局,先是派遣你们到边境,试图抓捕异族,变卖为奴,但这笔钱最终,不还是他一人享用?你们抛头颅洒热血,换来的只是国主的享乐罢了,如今国有危难,他闭锁城门,不顾城中百姓是否会因为粮食短缺而忍饥挨饿,拒不投降,也不肯与本王正大光明一战,我看诸位皆是铁骨铮铮的好汉,我蓝珏向来敬重保家卫国的勇士,但我并不欣赏盲目而愚昧的棋子,被如此一位统治者任意摆布,这就是你们从军的目的吗?”

东唐的先锋营沉默着,他们不敢轻举妄动,毕竟五千对阵三万,而且对方明显准备充足,他们一路奔波,本就疲累,若是不能偷袭得手,是万万没有获胜可能的。

不少士兵犹豫地看向了都城的城墙,城墙上灯火暗淡,但机关弩炮全部蓄势待发,显然,蓝珏没有说错,东唐是准备负隅顽抗的。

先锋营统帅冷汗如雨,但他毕竟是高级将领,不得不拔出武器,大吼一声来为己方提振士气:“休得胡言,你们已经是强弩之末,我东唐大军即刻就到,蓝珏,看你还能猖狂到什么时候!”

蓝珏的视线扫过,那名统帅几乎快从马上掉下去了,因为那双眼睛平静极了,不但完全没有因为他的话而产生波动,甚至……他觉得,对方在看一个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