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妈妈是个老油条,最会打太极,“奴婢不省得。”她在霍三娘面前最是得脸,怎么可能不知道?
庄颜也知道问不出个一二来,但总觉不是好事,便道:“母亲近日身体不适,我随你去吧,二房里的事,我也做得主。”
董妈妈答应了,庄颜早饭都没吃,便随着她一道去了福喜堂。
福喜堂正屋明间里,按长幼次序坐了大伯母霍三娘和庄静、三婶吴玉婷和她的行六庶女庄佩。
原来自己来的最晚了,庄颜一一行了礼,礼节性道个歉,道明了原因方坐下。
霍三娘道:“你来也好,我知道你比你娘有主意些。”
庄颜淡淡一笑,她也不想做个有主意的人,能一直被人宠爱着多好,只是父亲不管内宅,家里银钱支出多少他是一概不知,母亲又软弱,府里下人贯会看风向,她若不强硬些,以后还有苦吃。
看着大伯母手边摆着的厚厚账本,庄颜心里咯噔一下,她这是什么意思?
霍三娘不是个磨叽的性子,带着龙眼大西洋大珠嵌金戒指的手压在蓝底黑字的账本上头,面带着些虚假的沮丧道:“自入夏以来,几间地段好的铺子都多有亏损,几百亩的肥田一时半会儿也收不上租子,今个请你们来,就是想说一声,自明日起,府里的开支都要削减,为做表率,从我大房开始,往后少爷小姐们的开支都减去一半,下人们的减去三分之一,解暑的汤水之类也一并不要了。”
说到这里,庄颜已经握紧了拳头,雪上加霜便是这般使人痛快吗?!
霍三娘又伪善道:“诸位放心,等到过了年,收租子之后用年礼补上。”
这已经不是庄家第一次削减开支了,以前霍三娘也说过年的时候补上,可后来呢?二房不过补了些旧时的尺头和陈年的粮食,银子没见到一分!庄颜怕下人哀声怨道,只得和黄氏商量着拿私库里的银子补给下人,那一次过年,二房过的捉襟见肘极了。
庄颜强自压下心里的怒火,抬眸道:“若是管事的不中用,大伯母还是换掉的好。”霍三娘早把庄家商铺和田庄里的管事,换成了她娘家带来的人,怎么可能肯换人。
霍三娘把账本拿起来,折了脚的几页泛黄的纸像波浪一样抖动,她道:“这倒不关那几个管事的事儿,颜姐儿若是不信,自己来看账本就是,各方进项都写的清清楚楚,我的手底下还从没出过手脚不干净的人。”
霍家几代经商,做账的本领岂容小瞧?纵使庄颜天资聪明,这假账做的瞒天过海,她也揪不出半点错处。这本明账有什么可看的?
吴玉婷拿淡紫色软纱绣帕,虚掩了掩涂了大红口脂的嘴,轻皱眉头有些不耐烦道:“我当大嫂是什么要紧事,要减便减。”反正她夫君庄守礼在工部谋职,最不缺的就是钱。
“大嫂,我近日可忙得厉害,以后这等事只需派人传个话就是,我便先走一步了。”吴玉婷的大儿子庄保成过了年也十六了,她最近正在替儿子相看姑娘呢,连着好几天夜里看了不少名册,哪里还有工夫管府上这等闲事?
行六庶出的庄佩穿着件淡紫色的褙子,和吴玉婷手上的帕子一个颜色,月白熟绢裙子,斜插一支银簪,耳上无坠,规规矩矩行了礼,紧跟在嫡母身后,低着头像个丫鬟似的。
庄颜心中有气,只是没有由头发作,忍了半天倒也冷静了,站起身行了个礼笑道:“大伯母,那侄女也先告退了。”
霍三娘颇有些得意地扬了扬手里的账本,道:“颜姐儿不看看大伯母有没有哄你?”
摇摇头,庄颜仍扯了笑道:“大伯母岂会哄我一个小辈,侄女不叨扰了。”
庄静在她背后张扬道:“亏得我托生一个好母亲。”
顿了顿脚步,庄颜这才明白了,原是她逞口舌之快,才遭此等祸事。
等人都走了,霍三娘安慰女儿说:“这下子出气了吧?”
庄静鼓着嘴点头,一副小女儿姿态,撒娇道:“还是母亲疼我——交代陈妈妈的事有眉目了吗?”
“哪儿那么快,这才过了一夜,耐心等个两三天吧,有钱也不是这么好办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