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不事生产, 靠着放牧过活。草原上气候恶劣,每年的冬日,大雪过境,牛羊一片片的被冻死,柔然就会南下掠夺魏国境内的人口和牲畜。
柔然过处, 尸首相枕, 甚至连啼哭都没有听到。
晋阳作为朝廷的北大门,军事重镇之一, 北方边境有风吹草动, 都瞒不过慕容叡。
以前还有六镇,现在六镇忙着造朝廷的反,精锐力量都已经流放,六镇已经不能再抵御柔然的大军。
慕容叡收到几次边关被骚扰的急报之后,一面叫人把急报送往洛阳,一面坐在床上冷笑。
说起来代郡离那群浑身上下冒着腥臊味的蠕蠕也很近了。
明姝等他和僚属商议完事, 走进来,“我听说代郡被蠕蠕攻破了?”
她人就在行台府里,想要不知道,也很难。
慕容叡也没瞒她,点点头,“嗯,差一点就到太平县了。”
“那些人就是要人口和牛羊,抢了就走,没有半点可循的章法,一时半会的也拿他们头疼。”
明姝踟蹰一下,“把你兄长给迁过来吧?”
慕容叡闻言,颇有些意外的瞥她,“怎么?”
明姝和慕容陟已经形同陌路,上次回去,也就见了那么一两次面,而且次次都是不欢而散,离开之后,这还是他第一次从她口听到关于慕容陟的话语。
“我听说蠕蠕杀人不眨眼,你阿兄在那儿,要是遇上了……”她顿了顿,“恐怕没有自保之力。”
慕容叡笑了两声,笑声里满满是嘲讽,只不过这嘲讽不是冲着明姝来的。
“他当然没有自保之力。好手好脚的时候,都没见着他能把那些蠕蠕怎么样,现在恐怕更不行了。”
“所以,还是把他迁进来。”明姝听到代郡受扰之后,这个念头已经在心头盘旋了许久。她和慕容陟没有半点夫妻情谊,除了一个名头之外,什么都没有。但这样她还是做不到看慕容陟真的去送死。
“也不是到晋阳。”明姝深知这对兄弟的互相不对付,“你就在并州随便给他找个地方,把他安置下来。”
“毕竟都是兄弟,要是他真的……也不好。”
慕容叡乜她,他笑了笑,“阿蕊说的也有道理。”
他并没有多少兴趣来管慕容陟的死活,但听她这么一说,心里那点几乎淡的近乎没有的兄弟情稍稍浓郁了点。
“爷娘在世的时候,最疼爱的就是他。”说着慕容叡愣了下,“我记得陛下还给他一个冀州刺史长吏的位置?”
长吏听起来有个吏字,但却是正儿八经的朝廷命官,和刺史自己任命的吏完全不同。虽然比不得刺史那样威风八面,但也的确是个不错的位置。
“闹的这么凶,恐怕他也不好自己单独上路。”
冀州有六镇的流放士兵在,基本上一年闹三四次都不见得能消停。他给一个地方,让慕容陟好好呆着,倒是个不错的选择。
“好,就照着你说的做。”慕容叡冲她笑笑,旋即他又想起了什么,“这个消息就别告诉长生了。”
这小子也不知道脑后长反骨还是怎么的,他从来没有掩饰过这孩子的真实身世,但长生就是一根筋,认准了慕容陟是自己的父亲。慕容叡拿着这孩子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
这孩子还没见到慕容陟的人呢,就已经这样,要是真的被他看到了。还不知道会怎么样。
明姝颔首。说了一声好。
她看他,“我们不回洛阳了吧?”
慕容叡听出她话语里的希翼,“不喜欢洛阳?”
明姝摇摇头,“洛阳里的人嘴太多,心也太多。回去了也只是受累而已。”
慕容叡点头,“我现在还没打算回去。”
说着,他一条胳膊枕在脑袋后,“乱七八糟的,过去干什么。”
而且过去了,胡文殊这家伙干的坏事不够多,下手都不好理直气壮。
少帝就算再怎么恨胡家,他也是帝王。解决了胡家,到时候说不定掉过头来对付他。这帝王之心,不可用常理来揣度。更何况这世上过河拆桥的数不胜数。元家的人他一个也信不过。
“正好,咱们就在晋阳好好休养生息,到时候再会会胡文殊。”到那个时候,新旧账一起算。
这对兄弟,不管大小,都得罪过他。他可不是什么一笑泯恩仇的人,既然兄长死了,那都算在胡文殊的身上好了。
*
相比较晋阳,洛阳里一点都不太平,之前因为胡菩提被刺杀,一堆宗室下了大狱,除非是皇帝作对,想要谋反,不然都最多只是革除爵位,不会丢掉性命,但是那些抓起来的宗室,却没有几个能跳脱。
统统上了刑场一遭。
后来等到那位新大将军娶了自个阿嫂,所有人恍然大悟,原来这对之前就有私情了。不然谁会娶嫂子呢。
长乐公主在公主府里躲了好一段日子,前段日子,胡文殊照着鲜卑旧俗娶她,婚礼上,宗室来的人寥寥无几,就算有那么一两个来了,看她的眼神也是古怪。长乐公主总觉得那眼神里充斥着鄙夷和仇恨。
男女私情算不上什么,她和胡文殊上不了台面,就算被人知道了,似乎最多当做饭后的话料说一说,但是宗室们都知道了,她因为私情把他们的计划全告诉了胡文殊。要不然怎么可能会一网打尽?
长乐公主瑟缩在公主府不见客,甚至连宫里都去的不多。
胡文殊处置完外面的事,也不等公主派人宣召,径直走进去。
如今在洛阳,胡文殊只手遮天,能制得住他的人远在晋阳,谁还能奈何的了他。
他步入长乐公主的卧房,看见长乐公主端坐在妆奁台前,她眉笔持在手里,对着铜镜迟迟没有下笔描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