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都在这儿住了一段日子了,”慕容叡看看火光下飘落的粗盐粒一样的雪花,有些感叹,“这地方大半年都是这种天,你要是能在屋子里闷半年,阿娘恐怕都要吓死了。”
明姝轻轻咦了声,想起去年慕容叡带她到处窜,刘氏也没有半点话说。
“好了,你就不用想这些有的没的了。”慕容叡揉揉她的头发。
“那说好了,你要带我去看,可不能食言。”明姝扬起脑袋。
“行,谁骗你,谁就是……”慕容叡皱起眉头,“熊瞎子?”
明姝嘁了声。
慕容叡搓搓她的脸蛋,把冰冷的脸给搓热了点,然后带着她往屋子里头走,“回去吧,里头暖和。”
“可是我不想去,那些人我都不认识,而且说话我也听不懂,阿家那儿,我插不上话。”
“傻子,听不懂就不听,到时候你就坐着笑就可以了。”
两人慢慢走远,声音都听不到之后,从角落里头走出两个人,胡文殊看了一眼低头站在那儿,抖若筛糠的侍女。
侍女是长乐公主的贴身侍女,出来的时候恰好碰到那一对鸳鸯,胡文殊拉着侍女躲在黑暗的角落里,一直等明姝和慕容叡都走远了才出来。
“去长公主那儿。”胡文殊放开了捂住侍女嘴的手。
侍女被胡文殊放开,嘴里倒吸入一口气,哆哆嗦嗦点头,而后一路往新房那边去了。
胡文殊站在原地,对着慕容叡离开的方向看了半晌,他笑起来,他说慕容叡怎么对这个小寡嫂这么照顾,原来里头竟然还有这么一层关系在。
他想起自家长兄,对那个小美人恋恋不忘,甚至一开始还不惜亲自潜入刺史府。
难怪三番两次都没有得手,动了人家的肉,没和他拼命已经算是不错了,怎么可能让他分一杯羹。
胡文殊笑了笑,笑容里意味不明。
明姝再过去的时候,刘氏已经和几个女眷聊的热火朝天。
刘氏转头看见她看了,点点头,突然前头一阵热闹。刘氏推了明姝一把,“五娘去看看吧,瞧瞧热闹。”
明姝嗳了声,跟着其他年轻女眷们过去看热闹,十几个年轻傧相竟然在跳舞。
秀容此地远离洛阳,所以鲜卑胡风保持的特别完整,鲜卑人娶妻,相当热闹,喜气洋洋,宾客们前来,大口喝酒大块吃肉,不管男女都满脸笑容,和汉人的肃穆古礼完全不一样。
那些个傧相都是胡家或者是胡家亲戚里选出来,年岁十七八上下,个个都是长相俊秀身材修长的少年。
那些少年们集体舞动身躯,看的在场的女子们脸红心跳,把他们给围成了一圈。
胡文殊也在其中,这些傧相也不知道是不是事先练过,动作一致整齐,长手长脚的,越发显得夺人眼珠。
女人们看的目不转睛,渐渐的,也有男人加入进来,当然都是些年轻男人。男人年纪大了若是保养不佳,也会身体臃肿,肌肤枯槁,进去了也只是叫人耻笑。年轻男人的队伍越来越大,明姝一边看,一边往后退。
比起那边上年纪了的夫人们叨叨絮絮说家里儿女孙辈,她宁可过来看男人们跳舞。
突然一个人滑了进去,很快和原来的傧相们融成一块,只是他一点点的往前挪,到了明姝跟前来。
韩家家里也养过那种供客人观赏的歌舞伎,但是那种都是女人,她看到慕容叡伸展身体,才知道原来男人跳舞起来,也是这般的……风骚……
气氛顿时火热起来,围上来的女眷们,眼神不停地在这些傧相和宾客身上逡巡。
明姝看的脸红心跳,慕容叡目光时不时落在她身上,就算而后转身旋转,很快目光又回来了。
那跳的简直叫她口干舌燥。
一曲舞毕,众人鼓掌欢笑。慕容叡过来,“嫂嫂也来看了啊?”
明姝点了头,说是。她想了想,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加一句,“阿家让我来的,所以我就过来瞧瞧。”
“结果瞧瞧就瞧这么长时间?”慕容叡问。
明姝默默的别开了脸,她听得出来,他话语里似乎有些不悦。
其实就是看她看别的男人,心里不爽吧。
明姝一昏头,“其实那些傧相,跳的没有小叔好。”
慕容叡眉梢挑了挑,“看来阿嫂似乎看的很认真。”
明姝呀了声,慕容叡还是满脸的认真,“不认真的话,怎么能分辨出高低来?”
明姝不用鼻子去闻,光是嗅嗅,都能嗅到话里的一股子醋坛子的味道。那股酸味啊,简直能把人给没顶了。
“嗯,我看了别人,不过小叔出来之后,我就没看别的了。”明姝小心的安抚他。
这话也不知道慕容叡听了满意不满意,此刻胡文殊过来了,横插到两人之中,他手里持着一只金杯,目光摇曳,“刚刚你可是把所有人的风头都给抢了,回头可要多罚几杯。”
明姝看到胡文殊,浑身上下都不对劲。她随便找了个由头,就跑开了。
胡文殊看明姝跑远了,回头冲慕容叡一笑,举起手里的酒杯,慕容叡连个脸都懒得给他,直接回身过去,胡文殊也没上去追。两人那点子关系,算起来是见面眼红的仇人。
明姝回去,坐到刘氏后面,刘氏刚刚也注意到那边的动静,回头问明姝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听明姝说是傧相和几个年轻宾客在跳舞的时候,刘氏忍不住笑,“年轻就是好。”
“可不是,”一个女眷出声道,那个女眷也不知道是谁家的,打扮富贵,她打量了一下刘氏,又把目光转到明姝身上,“儿郎多就是热闹,要是只有那么一两个,冷都冷清死了。家里也是一样,儿子多才热闹呢,要是家里就那么一个,回头都没有个兄弟撑着。”
前头还好,后面的话语越听越不对劲,刘氏冷笑,“那也是,孩子多了的确热闹。不过生的要都是些蠢货,生的再多,也只是多生几张口。回头爷娘还得给他们谋取个前程,简直要愁死人了。而且娶个新妇,也是个长舌妇,就知道到处嚼舌头。照着我看,这家里恐怕是长不了了。男人不争气,女人也只知道说三道四。你说是不是?”
刘氏就不是什么软性子,只要别人敢说,她就敢怼。那女眷被她说的脸上发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