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卓呻吟一声:“就是因为那次对爸爸特别不礼貌,我直到现在还是觉得好后悔,我应该好好说的,爸爸一直对我那么好,我还那样和他吵架。我一想到要跟他说我跟你已经领证了,我就特别心虚气短,不敢面对他。”
“别怕,反正现在生米已经煮成熟饭了,木已成舟,他不能拿我们怎么样。”刘知雨心情很好,甚至哼起了歌。
她向来心理素质不如他,此刻更是心如蚁爬,又嫌刘知雨开车太慢,又觉得这段路怎么这样短,这么快就到了。她站在门口,熟悉的感觉裹挟着她的记忆汹涌而来,把她淹没了。
她在这里和刘知雨从陌生到熟悉,从满怀怜爱到情深不渝,这栋房子承载了她人生中最重要的一段感情,她一时间心潮起伏,险些掉了眼泪,而刘知雨毫无感觉,拉着她进了门就直奔楼上,刘爸爸正躺在阳台的摇椅上打瞌睡,书歪盖在胸口。
刘知雨脆脆叫了一声:“爸!我们回来了!”
刘爸爸惊醒了,看到他们站在面前,一时以为自己在做梦,旋即反应过来,他激动又紧张,刘知雨和陈卓好几年没回家了,今年居然没通知他们,这么早就回来了,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一个劲的说:“好,好,回来就好。”
刘知雨没容他继续组织语言,继续说:“爸,我们打算结婚了。”
刘文竹扶一扶眼镜,看着面前站着的两个人,嫩生生的,像春天的青草地一样,散发出勃勃生机。
他反而镇定下来,半晌,才说出一句:“起码小满以后不用面对婆媳问题了。”
陈卓笑出声来,她坐到摇椅的扶手上,搂住了他的胳膊,依恋地靠在了他的肩膀上,刘文竹摸摸她的头发,对她说:“委屈你了。”
陈卓吸吸鼻子,说:“不委屈,一点都不委屈,特别高兴。”
刘文竹叹了一口气,说:“要参加婚礼的话,你妈回来肯定要开始减肥了。”
刘知雨也笑起来。
又是一个冬夜,好像所有有关于他们的一些重要节点都发生在冬天,在冬天开始,又在冬天结束一段路程,开始另一个开始,以后还要经历更多个四季,更多个冬天。
婚礼当天,白桦还是没忍住,抱着陈卓哭了一场,还是跟个小孩似的,陈卓反而要去安慰她。刘知雨的结婚誓词把她感动的一把鼻涕一把泪,誓词是刘知雨偷偷写的,他跟司仪商量好,没有说那些千篇一律的誓言,他给陈卓写了一封信,在婚礼上念了出来。
“……是你教会我什么是爱,怎么去爱,我人生的一半路上都是你牵着我走过,如今,换我来牵你了。”
陈卓一直以来总有一种感觉,就像她第一次坐火车一样,夜班列车轰隆作响,在铁轨上碾过,发出规律的声响,在层峦迭嶂中一路穿过不同的景色。列车在深夜停靠在一些不知名城市里的不知名站点,站台会突然射出亮光,包围住乘客,这亮如白昼的光打在身上,也只是须臾,很快,列车开动,乘客们又会隐入到黑暗里。她总有种自己将被永远抛在这沉默的黑暗里的恐慌,而光亮也只是在某一个站点才能出现,她将一直和一车面目模糊的异路人坐在同一列火车上,开往未明目的的前方。
可是现在,她在终点站下了车,身边有最亲密的爱人,有最亲的亲人,有最好的朋友,就像是长途跋涉的旅人终于要回家,一种来自灵魂深处的安宁感包围了她。她掏出全部身家买了那一张彩票,虽然中途差点要撕掉它,可是那笔奖券却穿过一个个面目模糊的乘客,逆流而上,越过重重障碍抓住了她,她兑了奖,下了车,站在了白昼下,幸福感像水晶一样明明白白。
白桦喝多了酒,又是哭又是笑,陈卓趁着空隙来看她,她推她去应酬,陈卓不放心,扶她进了厕所去吐掉,戴江疏跟进来,她只在敬酒的时候跟他说了一句话,戴江疏懒懒的对她说:“新婚快乐,恭喜你,这局赢了。”
陈卓笑起来,很真诚地谢他:“你说让我对待目标要像坚守自己的生命一样,所以我赢了。”她对着镜子理了理发型,看着镜子里的他说:“那么,你赢了吗?”
戴江疏神色一滞,摇摇头:“我和你不一样,我们普通人都只用喝点糖水就行了,哪怕是稀得不能再稀的,也足以续命了,可是你不一样,你要的,可是比蜂蜜还甜的东西。”
陈卓说:“你明明不也一样吗?又有哪里不同?”
戴江疏和她通过镜子对视,默不做声。
宾客嘈杂声传来,陈卓对他笑了一下,说:“及时收手,不然会血本无归的。”
她提着裙子走了出去,走向她的“奖券”,走向她的亲密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