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阵啊?为何不破阵呢?”
道人盘着腿,如同北地乡野里的汉子,盘腿坐在炕头上一般稳当,没有挪动的意思。
“贫道不走,就在此处等着几位道友赐教。”
封鸿有恃无恐,笑意逐渐自脸上消散,恢复了仙君冷清的神色,望着阵中的正派大能。他食指与拇指扣成了环,送入口中深吸一口气,刺耳又尖锐的哨声响起,身后缓缓走出了七个半大的小子。
他们捂着右眼,列队站在了封鸿道人的身后。脸上满是惊慌,望向阵中的修士时,剩下的那只眼里被哀求与泪珠堆就。
封龙道人只瞅了一眼,便把脖子缩了起来。生怕几人将怒火撒在自己的身上。捂住脸后,封龙道人感慨师门不幸,竟然出了封鸿这般无耻之徒。
代替铜钱布下阵眼的,是对面娃儿们的右眼,而闪烁升腾起的光点,是他从娃儿们那里抽出的命魂。
只要阵眼一破,对面的娃儿也该下地见阎罗王了。
“施主,可还有别的法子?”
北山寺的住持即便在这般紧急的状况下,依旧能够保持平静。不仅没有苛责封龙道人,反而柔声询问了起来。
封龙道人羞红了脸,本该由他清理门户,如今搭上了几位仙门的大能,却困在阵中束手无策。双手交叠,封龙道人拱手拜了拜北山寺的住持,愧疚之情满溢。
“七星阵虽说简单,却也霸道的很。只有两个法子能够破解,一则是坏了阵眼,二则是施术法的人良心发现。”
后头的话叫封龙在未开口前便羞愤异常,憋红了脖颈才说了出来。
“良心这东西,我师兄怕是不曾有过。”
阵外的封鸿听了师弟的话,将其归为对自己的赞誉,点点头道:“师弟说的对,我的确不曾有过那没用的东西。”
“但师兄我念及旧情,实在不忍师弟在里头受苦。”
封鸿的目光落在封龙身上,说实话,他这师弟虚长了年岁,心地一如当年良善。
“我给你们想一个破阵的法子。”
似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道人忍俊不禁,眼中的笑意浓郁。
“若尔等当真用此法破阵,贫道就算是死,也死得其所。”
视线虚晃瞧了瞧寒松的方向,又挪向了阵中的和尚。
“正派修士戒无端杀生,害无辜人的性命,几位不能破阵贫道能够理解。”
起身拍了拍道袍上沾染的泥土,封鸿跳到了阵外不远处,上半身向前探去。若只看他的神情,定会以为封鸿在说掏心窝子的话,可他开口实在是胡言乱语。
“佛家有云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只要住持大师破了杀戒,小道童死上一个,这阵眼便破了。”
住持和尚脸色煞白,心如止水的僧人听了他的话也深被冒犯。封龙心底暗恨怎的他是个人修不是王八成精,脖子缩不进肚子里。
“混账师兄说的什么话……”
然而他那混账师兄的混账话远比封龙想象的多。
凡魔修皆有一个怪癖,喜好见正派修士露出,如今北山寺住持那般的神情。愤怒,纠结,恨不得杀之而快却又不能动手,脸颊上的肉也不自觉的抽动着。
心地升腾起诡异的快感,封鸿蹦蹦跳跳,脚步轻快的如同少年,来到了那几个孩童身后站定。
半俯下身,封鸿双臂拉开,掌心搭在了娃儿们的肩头。
“这个最高的娃儿,眼珠子埋在第一个。”
把高个子的推了出去,封鸿低头挑选一番,又推了一个出去。
“扎着小髻的,眼珠子埋在最后。”
“还是住持大师您看,想要破哪个阵眼,我把孩子指给您。”
歪歪脑袋,他抬脚踢了剩下的一个。
“若要贫道选呢,这个娃儿吵闹至极,他最合适。”
北山寺的住持和尚气的双手颤抖,修行数千年,即便是遇上最能乱僧侣佛心的女子,他也不曾如今日这般气愤。
住持和尚口中曾吐露过无数宽慰人心的箴言,如今双唇颤颤,一句话也说不出。
隔着浓浓的雾气,寒松对住持的愤怒感同身受。
“贫僧座下有个弟子,名唤寒松。”
脸色依旧惨白,北山寺的住持和尚在眼下的关头扯起了有的没的。
“我给他看过命,当有大造化。只是作为佛修,他脾气不好,易怒。贫僧总是告诫他,嗔心太重可不行。”
右手翻转,住持和尚的掌心里出现了一杆禅杖,禅杖的一端似利斧。
“如今看来,贫僧以后怕是没有底气再教诲他了。”
锡杖重重的敲在了地上,无数尘埃与落在地上的树叶树枝漂浮而起,悬在空中欲落不落。再抬眼时,住持和尚眼中的嗔意,比他的徒弟寒松还要浓上数倍。
“我听见风声呼啸而过,我听见雷声轰隆作响,我察觉到雨滴落在肩上。”
寒松睁开眼后,猛的撒开了按紧封鸿道人的手。
他一连后退数步,掌心似被刺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