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跟着太子去白府做客,略略瞥见过那位的美貌,不过也只是一眼,府中那个小世子阎王,哦不,现在该唤他白小侯爷了,将她看得极紧,不时常见外客。
说来白府这一年算是天翻地覆,二房长子白罗昇,被人检举科举时徇私舞弊触犯了王法,定罪后流放边疆永世不得回京。
照理有白府这棵大树在,不该受这么大的责罚,打个马虎眼想必官家也不会追究,但事发后不仅吏部咬着他的罪责穷追猛打,他们家中竟无一人为其发声求情,像是故意安排似的。
而那位一向不理世事,在江南做散官的老侯爷,忽然将爵位传给了唯一的儿子白沉柯,至此忠义侯府算是改朝换代了。
后来几日,也不知是不是白沂柠的错觉,村里中总有陌生人来回走动。她想起那日遇见的那个小侍卫,还以为是官府为了剿匪派的兵,便也没放在心上,万万没想到这些人事实上是来探查自己生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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烛影在地上不安地摇曳摆动,映在白沉柯苍白俊挺的侧脸明明灭灭。
孩子?
成家?
呵。
他听闻消息骤然大怒,掀翻了身前的整张桌子,紧握成拳的手过于用力以致于轻颤不已。
玉桂听到屋内的动静赶忙推门而入,地上书籍散落一地,墨也打翻了淌得如小溪一般,最近有传闻说柠姐儿在别处嫁了人,还生了孩子,想必哥儿是因为这个不高兴。
白沉柯心中的风浪还是被刮起来了,猝不及防,气势逼人。
他闭上眼,滚动了下喉结,沉默良久。
也不知他思索了些什么,再睁眼时眸光清亮,竟松了拳头,轻笑出声。
那笑容如暖阳融雪,春风拂面,是极致的温柔和煦,玉桂双腿发软,艰难地扶住门上的凹槽。
他眼里黝黑沉寂,咋看如一潭死水,毫无生机,细察下,眸光深处正萦绕着浓烈的阴戾之气,带着满身的压抑,不疾不徐地,一步一步走向啊鼻祖地狱。
他心中最珍视爱护的那抹光源被人夺走了。
纵使来日阳光明媚无邪,于他而言,世间光明再无意义。
那便沉沦吧,去往最黑暗处,就不会痛了。
第40章
翌日一早,白沉柯剃须净面,换了一身玄衣,面朝回廊负手而立,他往常白色居多,今日这身缁色长衫衬得他愈发的面若晈玉。
“哥儿是要去接姐儿了吗?”玉桂躬身递上他的佩剑小心问道。
今年的海棠花开的晚,将将到了四月中旬才开第一支。
白沉柯伸手折下,放在鼻尖轻嗅。
纵使海棠无香,只要喜爱,无香又如何,牢牢握在手中便是。
“备马。”白沉柯小心将折下来那支放在花瓶中,淡言道。
“是。”玉桂不敢耽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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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正是农忙时节,又恰好碰上李嫂子的郎君在外头寻了份活计,两人腾不开手带孩子,就托了白沂柠在他们家看顾一二。
哪知他们家的娃娃像讨债的小魔头似的,片刻见不着娘亲哇哇大哭,白沂柠没法子只好牵着他们去田地上找李嫂子。
“白小娘子!!!出大事了!!”来人是村头的赵麻子,黑黢黢的脸上跑得都是汗,他急的舌头打结,说话颠三倒四的,“你们家……啊呸!阿成被人打了,来了一群人,好大的阵仗,小娃娃都快被掐死了。”
“谁?”白沂柠哑声问道,顾不上拍去裙裾后面地上带起来的干草,快步往家里走。
她此时恨极了自己没用的双腿,心里担心是不是土匪进了村子,要抢家里的东西。
别的便罢了,阿福那孩子命苦,如何也不能被他们夺了性命,还有阿成,照顾自己这么多时日,可千万不能出事。
赵麻子手脚利索,一溜烟儿就不见了人影。
白沂柠气喘吁吁跑到村口,愣住了。
这几一年来在她心头徘徊的少年就这样猝不及防地出现在她面前。他肩膀宽了,也瘦了,好似比去年更成熟了,唯独那份冷郁淡雅的气质没有变。
她刚抬了脚,咧开一个笑容,瞬间凝住。
他的剑上怎么滴着血?
白沂柠踉跄往前,门口早上刚拿出来晾的咸菜翻在地上,烧火的凳子也被劈成了两截,屋内狼藉满地。
阿成背靠墙壁歪斜瘫倒,胸口破了一个洞,血从里面汩汩流出,如一汪红色的泉水,看得出他受伤前经过激烈的打斗,身上的麻布外衫断了几截,是被剑划出来的。
“柠柠是因为他哭吗?”
一双冰凉的手抚上她的脸,轻拭去她的泪痕。
声音温柔得不可思议。
“你离开前给我做的荷包,我日日戴在身上,好看吗?”他笑得像一个孩子,邀宠般晃了晃荷包上的流苏。
“可是你为何也给别人做了?”他笑容一顿,从袖中拎出一个香囊,眼神迷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