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沂柠瞧着他一笔一划写得极慢,也没有连着的,想必是有照顾她一窍不通。
“来,你学学。”他将笔放在白沂柠手上。
她连如何拿笔都还不知道呢,怎么可能一步登天便会写了,白沂柠心里暗自咕哝。
咬着唇回忆了一下他方才握笔的动作,生涩地将毛笔夹在中指与食指之间,拇指压在两者上头,看起来十分别扭。
白沉柯看不下去了,伸手帮她纠正,右手包住她握着笔的那只,左手去掰她的无名指和小拇指,将他们压在笔杆下。
他从未碰过姑娘的手,一勾一拉间,动作力度不禁大了一点,弄得白沂柠有些疼。
纠正完了拿笔姿势后,他并急着不放开,而是握着她的手,好像是准备带她描摹一遍。
白沉柯的身量比她高了一个头,俯下身时,白沂柠清晰地感受到了他贴近的胸膛。
耳畔皆是清冷的气息,他的指尖很凉,手心还有些潮湿,如同白沂柠小时在灌木中碰到的小蛇,滑溜冰冷,一不小心就会咬你一口。
白沂柠忽然想起早上他处理下人时阴森的神情,身体不由得一僵,仿佛回到了那间逼仄的小屋,窒息感由然而至。
慌神间,手中的狼毫笔转了一圈,掉在雪白的宣纸上,瞬间晕开一朵墨迹,层层叠染由为显眼。
……字毁了。
“你怕我?”白沉柯收回手,目光沉沉地看着旁边的人。
这种认知令他十分不悦。
“出去。”他冷声道。
“我……”白沂柠如一只慌张的小鹿,扯住他的袖子,不知该如何解释。
白沉柯面无表情地撕掉那张宣纸,绕开她坐在太师椅上,漠然地翻起了书页。
白沂柠小手拧着衣服上垂下来的带子,手足无措,见他真的没有再理自己的意思,又不敢多言惹他更加不快,只好悄声退了出去。
她坐在门外的石阶上吹风,神情迷茫。
昨日与今日,说是云泥之别也不为过,可她……似乎惹三哥儿生气了?
许平安懊恼地想,正思索间,白芍进来寻她。
“二房那处来人了,老祖宗叫你过去呢。”白芍对白沂柠福了福身,拉起她的手站起来
白沂柠抬步间,回头看了眼屋内,只能将此事搁置了。
二人从空青苑中出来,路过园子中的花房,隐约听见里头下人的说话声。
“你们听说没?”
“啥。”
“今儿个文管事的从乡下领了个女娃娃进府。”
“我知道,我知道。”其中一位兴奋起来,“我偷瞧了一眼,觉着也不过比其他乡下丫头平头整脸些,那小家子气还不如我表姨家的闺女呢。”
“可不是,听说今日上赶着讨好三哥儿呢。”
“哎呀,不必将她当真,三哥儿什么脾气人,大家都知道,有没有那命熬到给名分都不晓得呢。而且这么大的侯府,做正头娘子哪有那么容易,估计老太太也是给三哥儿买一乐罢了。”
“谁说不是呢,胡妈妈就是想得通透。”
白沂柠呼吸一窒,心下涌起一阵酸涩,原来旁人都是如此想她的。
“我瞧着是府里的活儿太少了,妈妈们都闲得聚在一处嚼舌根了。”白芍松开她的手,快步走进花房里,大声斥责道。
里头一时静了声。
领头的那位对白芍翻了个大白眼,声音不大,但让众人都听得清清楚楚,“我瞧是谁呢,不过是伺候了位假主子,就真以为自己个儿翻了天了,也不晓得是去年谁跪在地上巴巴儿地只求给口饭吃。”
白沂柠闻言走了进去。
婆子们见到正主进了来,个个大惊失色,眼神躲闪垂下了脑袋。
白沂柠扫视一眼。
这些人的模样……她记下了。
随后轻松地冲白芍笑了笑,牵起她的手,握得紧紧的。
白芍心下一暖。
刚走进厅内,白沂柠就看到老太太面前立着一个妇人,身着翠青色宽袖褙子,内搭素白抹胸,腰间束以棉帛。她身后跟着一个少年,十六七岁模样,眼神平稳,看上去甚是文静。
“来了,坐吧。”老太太远远瞧见了白沂柠,淡笑着,目光未在她身上停留许久。
“这是你二婶母。”老太太介绍道,“她身后那位是晟哥儿,家中排行老二,你随柯儿叫一声二哥哥就好。”
白沂柠走过去到陈氏面前福了福身,“二婶母安。”
然后又绕到颇有书卷气的少年面前行礼道,“二哥哥安。”
她的声音甜软娇糯,那声似撒娇般的“二哥哥”让白罗昇神情微动。
“哎呦这小模样真是周正,瞧瞧这小鼻子小眼儿的,长大定是个美人胚子呢。”陈氏上前,轻抚她的脸,又瞥见白沂柠手上的茧子,作无奈羡慕状,“我看柠姐儿当是个勤快的,往后三哥儿有福了。不像我家老爷,非仔细选了京城里那些娇小姐的名册,也不知以后昇儿的儿媳妇是不是个孝顺的。”